戀上你看書網

繁體版 簡體版
戀上你看書網 > 朕的一天 > 第20章 亥時四刻

第20章 亥時四刻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也許在午歇的時候,皇帝入秋服香色的暗團龍紋袍,因替她上藥,馬蹄袖挽出月白。她執意要縮回手,固執地說,“萬歲爺萬金之軀,不該來此。我的朋友出門去了,片刻就會回來。請您松手。”

挑子塗在紅腫之處,配來的藥膏裡有薄荷,薄薄敷上一層,泛起清涼。皇帝眉心微蹙,一手上藥,一手定下她掌心,肌膚之間有所觸碰,察覺到一人手涼,一人手熱,兩下裡宛如煎熬。

皇帝不緊不慢睨她一眼,“不想讓人瞧見,就不要胡來。”

他聲音沉笃,“不聰明則愚,聰明過頭則迫,兩樣都不好。心裡澄明,故意捏着度讨人厭,更不好。”

連朝勉強穩定心神,在榻榻裡歇着隻穿了單薄的缣衣,她往毯裡隐了些,才硬聲說,“宮女們無端被牽連偷盜,情急之下惟有拼一個理字。顧不得什麼聰明不聰明,能保全一條命,就是幸事,能體面地保全一條命,就是聰明。”

皇帝把挑子放在一邊,慢慢将藥膏蓋上,才道,“貴妃讓張存壽來拿人,你的主子是禦前,是朕。被帶到慎刑司,你鐵骨铮铮,不肯認錯。張存壽教唆着打闆子,你見那慶姐與你一同受罰,才肯牽扯進朕。你明有辦法可以讓自己少受些苦,張存壽來拿人時你并非如你所言,進退絕境。究竟是你不知,還是不願用,朕不想知道。”

皇帝聲音益發冷,“那麼,去慎刑司有多少将計就計,真是被逼無奈麼?你滿口剛正,卻認他人之罪。是想死,還是知道自己死不了,想走?”

“你又怎麼料定,被認作禍由,衆口铄金,還能保全性命,得償所願。”

連朝再不說話了,一時情急,伏在榻上低低地咳嗽。倒教他在餘怒裡歎了口氣,“喝水不喝?”

“不渴。”

皇帝見她形容羸弱,這幾日磋磨得人清瘦三分,額上汗珠細細,便袖帕子放在她枕畔,闆着臉道,“打了些手闆,自己找來,該。”

淡淡的龍涎香,禦用衣袍皆以龍涎熏沐,形影不離。她忽而偏過頭,問,“那您呢,您又是為什麼纡尊降貴?因為高坐在上觀蝸角争鬥很有趣?因為當年閱選我壞了您的事?還是就像看貓兒狗兒,覺得很新鮮?”

皇帝氣極反笑,毫不留情地伸手,在她額上叩了個爆栗,她吃痛,沒法子拿手擋,皺起眉頭。皇帝道,“因為你胡思亂想,因為你膽大妄為,不識天高地厚,讓朕十分失望。”

她悻悻地,“真對不住,您一早提點過不要在您跟前現眼,奴才又現眼了。”

皇帝“哼”了一聲,“所以朕自己來瞧瞧了。”

她問,“那您看到什麼了?”

皇帝垂眼打量她,似乎在仔細審視她的眉目。

“看到個有孤勇的人。看到個有心思的人。看到個嘴十分硬,心十分堅,有膽識,有小智,有恃無恐又虛張聲勢。”

他伸手拿起帕子,若即若離地,拭去她因為久睡而沁出的薄汗,香烘濃浥,氣味如同煙霧,時隐時現地重疊。

“我時常會想起那天晚上。”

他的眼裡帶着顯而易見的探究,“究竟是我将你護在身後,還是你握住了我的手。”

“你以行動告訴我,你是如何地愛人。如何地,哪怕豁去性命,為一個相識不過月餘的所謂‘朋友’。”

他問,“值得嗎?”

她想也沒想就即刻給了他答案,“值得。”

皇帝靜靜地看着她。

而她清亮的眼睛,帶着探究,普天之下,無人敢直視天子,她卻看着他,在他袍袖隐約之間,如清泉流瀉。

“萬歲爺聖明燭照,知道我的為人。我從來不是個好人。更不是您想象的,什麼美好的,善良的,溫良恭儉讓的,寬容的,忍耐的。我不是,我通通都不是。所以如果您需要找一個寄托,最好适可而止。”

皇帝蓦地笑了,将帕子收回袖裡,很不可思議,“你不光愛寫朕用金片子屙屎,也很愛給自己臉上貼金。”

他不置可否,“你在我面前,談什麼因果。”

一定要因為一個人具有某種美德,才值得被注視嗎?一定要因為她白玉無瑕,符合一切美的、善的标準,才值得被珍重嗎?

他以前于此,從未深究。

好像曆來都是這樣。

太姒徽音,太任大德。有娀氏的女子聲名遠播,誕下商的祖先契。班姬辭辇,許後奉案,一言一行合乎矩度,成為後世的典範,挂在東西六宮的牆壁上。

皇帝最終落下定論,“朕看你是寫那些什麼神君萬歲爺誤人,把人寫糊塗了。”

連朝靜默下來,彼此有一段沉靜的無言,卻并不覺得難堪。惟見塵灰四伏,秋光爛漫,居室磊落朗闊,歲月溫容流過,的确是怡人的時節。

皇帝也未料想,自己會說這樣一番話。平定下來暗自斟酌,一時之間心緒蕪亂,安靜得呼吸可聞。

末了隻是肅起神色,說,“宮制絹花所用紗绫,與外頭不同。就算遠看,形态亦有差異。那枝頭花,以後不要再戴。”

連朝直聲說,“萬歲爺賞下的那枚頭花,是奴才自己貪面子,鑲上寶石與金珠,小小宮女,不敢僭越,以後一定收藏供奉,再不會輕易簪戴。”

皇帝深深地看着她,彼此心中都氣惱,她也不避諱,竟似對峙一般,皇帝到底移開眼,拂膝起身欲走,不料看見擱在一旁的針線笸籮,裡邊擱着張花樣子,仿佛是帽子的圖樣。

他似乎總算松了口氣,聲音還是生硬的,“去木蘭之前,全須全尾的。宮裡太悶人,上承德去看看吧。”

不到一刻鐘,瑞兒便提着籃子回來了。見她手上已經攃了藥,驚訝道,“怎麼自己個兒攃藥。一定是疼起來難受,都怪我,去了這麼久。”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