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自己撞在了什麼上,手下的身體硬硬的,雲歸摁了一下後慢半拍的反應過來。
他驚慌的連退了好幾步,差點左腳絆右腳給自己摔了,好險是站住了,忙不疊的道歉:“對不起公子,是我走神了,沒注意到您停下了。”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人:“沒、沒撞疼您吧?”
圓溜溜的貓眼帶着不加掩飾的驚慌,趙何清看的有趣,屈起指節輕敲了下他的頭。
“整天都在想些什麼,老是走神?”
雲歸可不敢把自己剛才想的說出來,支支吾吾的捂着腦袋,憋出幾聲聲若蚊蠅的:“沒、沒想什麼。”
趙何清看了他兩秒,移開了視線。
壓在自己身上的注視離開,雲歸悄悄呼出口氣,嚴肅下臉,徹底不敢東想西想了。
如今殿試在即,趙何清日日都在溫書,鮮少出門。也是因着這,生怕自家孩子憋壞的趙母才想着給兒子物色個人送過去,排解一下壓力。
雲歸得了趙何清的話,在排排書架裡挑着喜歡的,不時悄咪咪的瞄上兩眼專心看書的趙公子。
趙何清看書的姿勢很散漫,不是規規矩矩的那種,一手撐頭一手持着書,不時翻過一頁,遇到什麼不解的或者值得标注的,才會放下支頭的手,拿着毛筆細細标明。
他神色說不上多麼認真,偏偏雲歸看着看着,差點就又看出了神。
怕再被人說,雲歸一個激靈回神,不敢多看了,專心挑起書來。
一個個書名躍進眼裡,雲歸挑着挑着,看到了一個熟悉的書名。
熟悉的名字躍進眼裡,雲歸怔住,思緒一下子就飛了出去。
家裡出事那天,他就在翻閱這本書。
他記得那日天色不好,陰沉沉的,積着烏雲,他便如往常般坐在窗邊,看着書。
自小跟在他身邊的小厮匆匆闖進來,禮數全無,表情驚慌的對他說:“公子,出、出事了!”
他一愣,轉而大驚,跟着小厮去了前廳,而後就是一陣的兵荒馬亂。
最後一切結束,他沒了知府公子的稱呼,幾番輾轉來了京城,落魄到成了茶館的夥計,到現在,又輾轉成了要暖.床的書僮。
雲歸恍然回神時,才發現指尖在打顫。
他吸了口氣,糾結良久,還是拿了這本書。
當初看的頁數已經不記得了,他便從頭看起,心神卻總是不定。
翻了兩頁,亂了心緒的腦子看不進去,雲歸便不再強求,放下了書。
幾次動靜惹來趙何清的側目。
他瞧着雲歸鎖着的眉,不由問:“怎得看個書還發起愁來了?”
雲歸抿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想起了些事情,打擾到公子了嗎?”
趙何清掃了眼被他放在桌上的書。
幾個字落在他眼裡,他在心裡過了一遭,沒想出這本記載雜談要事的書哪裡就惹的這小呆子發起愁來了。
雲歸身上藏的事不少,他察覺的出來,隻是不細究。
見着人松了眉,好像沒什麼事了的樣子,便不再多言。
“沒有。這本不喜歡的話,可以再看些别的。”
他溫聲說:“不用為着這些而鎖了眉。”
雲歸有些意外,他看着趙何清的眉眼,停了兩秒後應聲:“好。謝謝公子。”
“謝我作甚?”
“您人真的很好。”
雲歸輕聲說。
雖然他見的人算不得多,可輾轉了這麼些日子,也知曉大戶人家的小厮是碰不得這些的。
趙何清趙公子,果真如傳言所說,是個溫潤如玉的謙謙公子。
雲歸聽話的挑了本别的翻閱,不知不覺就入了神,等到趙七出言提醒,才發現天色已經很晚了。
趙七一直在幫着磨墨,邊注意着時間,一到點就準時提醒道:“公子,亥正,該歇息了。”
趙何清放下書,揉了揉額角,緩了片刻起身。
他看了眼合住書的雲歸:“走吧。”
雲歸先将書放回了架子上,才跟着他走出去,注意到黑沉的天色,開始有些不安起來。
趙夫人讓人帶他換衣時,托人給他講了講帶他回來要他做的事。
簡潔明了,就是要跟着趙公子,當趙公子的暖.床小書僮。
白日裡還好,到就寝的點了,雲歸開始慌了。
偏偏一出門,就在正廳看到了趙夫人身旁常跟着的婢女——青蓮。
青蓮是自小就跟在趙夫人身邊的老人了,眉眼間有着皺紋,頗為慈祥的看着走出來的趙何清,将帶着的藥瓶遞上,嘴裡笑着道:“夫人擔心小雲身子弱,特讓奴婢送來這軟膏,還讓奴囑咐您一句,對人溫柔些,别太兇。”
迎面而來這般直白的話,看着那小小一個瓶,雲歸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一寸寸的僵住身子,幾乎不敢擡頭去看趙何清。
趙何清同樣被整的頓了一下。
好在他早有準備,很快面色如常的笑道:“我知曉的。天色晚了,您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他接過那個藥瓶,不動聲色的開始勸人離開。
青蓮卻搖頭,笑着說:“夫人特意囑托老奴我,得留心着給你們上水才好。”
“這些事麻煩不得您。”趙何清溫聲,“我這裡有和一和小七,您還是早些休息吧。”
青蓮不接話,隻笑着看他。
趙何清便知是自己母親下了死命令了。
他有些頭疼,面上不顯的不在多說,帶着雲歸進了主卧。
和一早就備好了沐浴的水,房門關上,他回身問雲歸:“會叫.床嗎?”
雲歸腦子還亂着,手又開始掐起指尖了。驟聞他這句話,整個人都呆滞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