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治療藥水了?為什麼不用魔法。”他似乎沒料到德魯伊給的答案這麼直白,卡殼了片刻後聲音都輕了一些。
“我帶在身邊的藥水不多,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去,能省就省吧。”
“喂,先起來,我們不離開嗎?你的晝明術太顯眼,外邊有好多視線在觀察我們。”
“不急,剛剛耽誤的功夫我們的味道早就被怪物記住了,現在離開它們也沒什麼用,不如先休息一下恢複體力,我們待的地方地勢高,周圍全是裂隙,萬一有東西接近,苔藓也會告訴我的。”瑞秋醞釀的睡意終于爬了上來,回答得越來越輕,她開始覺得阿斯代倫正常說話的聲音很催眠。
“哦,你還有時間安排密探,我以為你累得連魔法都施展不了了呢。”
“你問題好多啊。”
“……為什麼沖下來?”
“我不喜歡看到有人在我面前死掉。”
“……”
吸血鬼似乎還說了什麼,瑞秋沒有聽清,留給她休息的時間太少,她的身體需要利用極短的時間恢複流失的體力,畢竟晝明術就是一把雙刃劍,既可以短暫阻攔地底野獸的腳步,又容易把不在附近的怪物吸引過來。
理所當然的,她沒看到吸血鬼衍體驚愕的表情,白發的遊蕩者先是瞪着瑞秋,接着轉頭瞪向最先趕來的地底兇獸,那些久居地下眼睛都快退化了的狗頭人、巨鼠、地精們擠擠挨挨地圍在光源最外層,暫時還不敢踏近一步。等到他再次回頭時,雙眼卻隻落在德魯伊睡着前給他的治療藥水上。阿斯代倫最終沒動那瓶治療藥水,隻默默掏出自己收藏的喝了下去,肩膀上流淌的血液很快就被止住,感受着血肉生長時熟悉的痛癢感,他換了個盤腿的坐姿,仰着頭用視線描摹晝明術散發的光暈。
——
瑞秋重新睜開雙眼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自己給他的治療藥水還在原地放着,遊蕩者身上的傷口倒是痊愈了,此刻正盤着腿單手撐住頭仰望穹頂,不知道在想什麼。她順了順自己那頭紅發,根據内傷恢複的程度推算,她大約休息了十多分鐘,繼續使用荒野形态問題不大,于是指了個方位示意自己的同伴看:“一會兒我會使用荊棘當陷阱,你可以利用我變身的時候隐匿,我們往那邊最小的石洞沖。”
“要開始逃亡了嗎?你怎麼不幹脆睡到那些野獸走進來吃了你呢。”阿斯代倫一個眼神都沒給瑞秋,用平靜的語氣說着惡毒的話。
“你可以回憶一下,之前的你多麼引人注目。相信我,那個時候逃跑更困難,不過我不會追究那些,隻想感謝你沒有離開。”瑞秋再次提醒。
“珍惜我偶爾升起的憐憫之心吧,次數不會太多的。”他哼了一聲算是和解。
承載晝明術的石頭被瑞秋端端正正擺在原地,像是在祭祀她們來時的那條路,祈禱後面的行動一帆風順,黑暗中的獵手們耐心逐漸減少,陸續響起的獸吼聲中,瑞秋詢問;“準備好了嗎?”
“随時。”
德魯伊瞬間從地面彈跳而起,眼神與阿斯代倫短暫交彙後,迅速從腰包裡掏出早就準備好的棘刺,翠綠的光芒随着荊棘的瘋長蔓延,誇張地動作加上德魯伊故意提高的念頌聲,成功把聽覺靈敏的猛獸吸引了過去,它們發出威脅似的咆哮,有幾隻居然克服了畏光的本能,擡起利爪沖向德魯伊,盡職盡責的荊棘顯然不想放過這群蠢貨,尖利的藤刺紮進了怪物裸露的皮膚裡,竭盡所能的往傷口裡生長,當怪物發出慘叫的時候,德魯伊消失了!
與此同時,一條體型較小的毒蛇,靈活地滑進荊棘下方,她專挑還沒被占領的空隙,飛快地從尖刺牢籠中竄了出去。
泥土與岩石能夠給予小蛇的信息很多,比如那些追兵疾奔而來的腳步聲,根據每一次振動,她都能分析出自己與怪物們的距離有多近,此時的地面成為蛇最熟悉的世界,她伸展蛇腹,精确利用岩石的結構讓自己竄出很遠,直到追上了前方輕盈如貓的遊蕩者。
瑞秋覺得與他同行的感覺也不賴,因為不死生物奔跑的時候不會産生體溫,所以影響不到毒蛇對環境的判斷,讓對熱量很敏感的她很安心。
他們的計劃很順利,冰冷的水滴沿着倒懸的鐘乳石林滴落在地面,打濕了遊蕩者的護甲,趁着遊蕩者無暇顧及的時候沿着護甲的縫隙滲透進去,散發出潮濕的味道,他卻沒時間顧及。
當那片象征生命的苔藓映入眼簾的時候,阿斯代倫心領神會,手一抄就撈起了在苔藓上打滑的毒蛇,纏繞繩索一般把蛇的身體繞上自己左手,上半身幹脆利落地向後倒去,背甲貼着地面,滑進了隻有半人高的崎岖洞口。
身後是鐘乳石被撞碎迸裂的巨響,以及狗頭人們吵吵嚷嚷的叫罵聲,那些噪音逐漸變得遙遠,被一人一蛇甩在身後。
拜苔藓所賜,阿斯代倫除了蹭了一身綠色汁液以外,沒受什麼傷,天生的黑暗視覺提醒他洞窟裡活躍的生物很少,他的腳步沒有停留,直到苔藓越來越少,遊蕩者腳步帶起的微風驚動了吸附在岩石上的微小生物,散發出明明滅滅的微弱熒光,仿佛引導着吸血鬼衍體被更深的黑暗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