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德魯伊怎麼選中的這條道路。
隐蔽、安靜并且無人問津,微生物的光點昙花一現似的逐一消失後,黑暗的空氣仿佛都有了重量,阿斯代倫的腳步慢了下來,因為他清晰的聽見自己鞋底摩擦地面的聲音,泥沙被撚動的細微嘎吱聲非常輕微,但是在安靜到詭異的洞穴裡又很明顯,讓習慣隐匿行蹤的他有種暴露在外的不安感。
“啪嗒”一聲脆響突兀響起,吸血鬼衍體黑白色的視野裡忽然燃燒起了一團橘紅,恢複人類形态的德魯伊手掌托着熊熊燃燒的火焰,神态從容地越過他,走到前面帶路,從她時不時撥弄一下火星的閑适姿态來看,德魯伊毫不緊張,阿斯代倫甚至能感受到一股難以理解的雀躍。
整個洞道顯然荒廢很久了,木柱腐朽的味道充斥在裡面,阿斯代倫鼻尖微動嗅到了非常輕微的腐爛氣息。他擡頭丈量了一下勉強兩米的洞頂高度,克制住想要重新拉上兜帽的念頭,既不想用自己精心打理的發型去打掃洞頂,又擔心兜帽影響聽覺。
“你确定這裡安全嗎?不如先問問這些苔藓,哪裡才是正确出口,我可不想這麼快又掉進另一個陷阱。”吸血鬼衍體的聲音明明不高,卻被曲折狹長的洞道放大了不少。
“很遺憾它們并不知道,但是火焰和岩石給了我一些信息。”
瑞秋正在研究充滿刻痕的岩壁,聞言頭都沒擡,她的手掌專注地摸索,好像那些石頭真的會說話似的:“氣流的方向很亂,說明這裡面不止一個出口,我本想根據這些鑿痕判斷正确路線,可惜太難了,雕刻它們的人看起來很躊躇,這個地方就像一個被臨時舍棄的錯誤方案,這些像文字的符文是他們的語言嗎?可惜我不認識,好在從地面沉積的土灰可以判斷出來,很久沒有體型超過壁虎的生物經過這裡了,你可以放心,怪物陷阱不會有,就是得注意牆上的真菌,它們看起來有特殊的癖好。”
阿斯代倫順着她的指向看了過去,鑿痕遍布的岩壁上零星散落着一些小型蜘蛛與壁虎的殘軀,網狀的真菌覆蓋住了它們的軀體,輕微的腐臭味就是從屍體裡散發出來的。
“這裡就像另一個戰場,隻不過小了很多……”他嘀咕了一聲。
“它們活躍到反常,不過幽暗地域擁有菌絲王國的别稱,或許我不能拿地表的标準當參考。”瑞秋說到一半慕然抽回手指,精準避開伸長觸須,追逐活物的真菌孢子,換了個方向點點高度隻到她腹部的斑駁鐵環:“你看這個,根據火把的腐朽程度判斷,這裡被荒廢了至少十年。”
“嗯哼。”遊蕩者用氣音催促。
“或許是地底侏儒的手筆,他們沒有灰矮人那麼粗魯,也更擅長規劃,最重要的是團結。”德魯伊像是完全感受不到遊蕩者的不耐煩,蹲下身撿起地上被腐朽得僅剩頭部的鐵鎬,展示一樣擺在阿斯代倫面前:“通常來說,廢棄的洞道會引來需要築巢的生物,但是這裡保存的很好,腐朽的老物件也完整的留下來了,加上那些躊躇不前的狗頭人,都意味着有東西提前占據了這裡,至于我的懷疑對象,很明顯。”
“你擅長偵測,這也很明顯,然後呢?”阿斯代倫打斷,他像是害怕被未知生物聽到一樣,把聲音壓得更低了:“我已經知道活躍的真菌是危險來源了,值得你分析這麼久的顯然不是這個吧,你特意提起地底侏儒是為了什麼,是他們或者灰矮人又或者半身人對我們有幫助嗎?”
瑞秋沒有立刻回答,她的視線依然落在菌絲聚集的地方,她手指曾經待過的地方有幾株相鄰的菌絲纏繞着,相互吞噬,争先恐後地擠到了熱源離開前的位置。‘我應該随身帶着火把的。’瑞秋心想,次元袋裡空間有限,光是藥材與煉金材料就堆得滿滿當當了,很不妙的是,她手裡的火焰也即将熄滅。
“我想說服你繼續往前走。”她很直白:“我的黑暗視覺失效了。”
“你黑暗視覺失效了和這有什麼關……哦,我知道了。”吸血鬼露出了尖牙,那是個非常惡劣的笑容:“親愛的,我可真為你感到遺憾,這種感官被剝奪的感覺,讓你開始想要指望我了?”
瑞秋眉頭都沒皺一下,她是個決定好就會去做的人,面對身邊唯一的同伴,她表現得非常坦然,幹脆地承認:“是啊,現在全靠你了。”
吸血鬼上揚的唇角動了動,接着無趣似地歎了口氣:“你真的很沒勁,就和你的眼光一樣。”
“我也沒想到,你怎麼還在糾結昨晚的事?”
“不,别誤會,我隻是不理解,現在流行拒絕一個各方面都很優秀的人是嗎?不光是你,還有我們甜蜜的隊友們,那可是我。”阿斯代倫做投降狀,把“美味”兩個詞說的冠冕堂皇。
“所以影心才會說你台詞蹩腳啊。”瑞秋恍然大悟。
“你覺得這麼說話很有趣是嗎?”
“我可沒惡意,現在不是‘坦白時間’嗎?”瑞秋故作不解,她确實做了個大膽的決定,用自己的安全去賭吸血鬼衍體的合作,很冒險,但是值得,擺在她們面前的是一條未知的路,隻要二人之間産生分歧,那就是緻命的。而一個多疑的人絕對更願意相信自己獲取的信息,所以她不會吝啬表達自己的真實感受,并且暗示他也可以這麼做。
可惜對于阿斯代倫來說,瑞秋這種會展示信任的存在才是異類,明明謹慎又不缺理智,卻很擅長構築平衡的橋梁,這種能力讓她在隊伍中……或者說賭徒中顯得格外突出,也許這就是她拉攏人心的策略,大方地展示出自己的籌碼後便靜靜等待送上門的獵物,敏銳的洞察力讓她有任性的資本,同時也讓阿斯代倫本能排斥,他感覺到了危險,他不想當認可德魯伊的野獸。
吸血鬼的視線停留在瑞秋盛滿火焰的手掌上,不經意似的提起:“有件事我很在意,你似乎非常容易疲憊,當然,我不是探聽你的隐私,而是次數太多,不得不去注意,所以……”
吸血鬼說着還做了個請的手勢。
“原來你更在意這個?放心,是被蝌蚪寄生後才有的,至于會這樣的原因,大約和我十幾年前丢失的記憶有關系,你懂的,腦部被異物刺激到了。”意外的人成了瑞秋,短暫的驚訝後她回答地沒有遲疑:“畢竟昨晚前誰都不會想到,繼大腦被奪心魔蝌蚪相中,我們又會在睡着後變得不受控制,既然你問了,說明昨晚的夢并不是我獨有的。”
“嗯——很好,我還猜測你打算拒絕他。”阿斯代倫半擡下巴,又把問題抛了回來。
“你還挺了解我的。”瑞秋沒忍住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