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許向鳴走到廚房門口,叫了老爸一聲。
老爸背對着他,似乎是剛開始洗碗沒多久,洗潔精都沒打。
許向鳴猶豫了一下,往前走幾步:“……我來幫你。”
“這種事不用你做。”老爸開口,許向鳴又縮了回去。
“你們班那個麥嶼的事,班主任已經跟我說了。”老爸拿起一個碗放到水龍頭底下沖。
許向鳴原以為老爸叫他是想因為自己飯點沒下來而教訓自己,都已經做好挨罵的準備了。結果老爸突然提起麥嶼,給他打了個措手不及。
“他跟着你有多長時間了?”老爸問。
“沒多久。”許向鳴道,“就這周而已。”
“一整周,每天都跟?”老爸放下碗,開始擠洗潔精。
“是。”許向鳴道。
“哭也是因為這個?”老爸關上水龍頭,狹小的廚房瞬間寂靜無聲。
呃……
許向鳴伸出手指蹭了蹭臉頰。
好尴尬啊……
“沒哭。”
怎麼能讓親爸知道自己哭,太丢人了。
“還是說因為别的原因?”老爸沒接話茬,自顧自道。
“唉,我真沒事爸。”許向鳴語氣稍微揚了揚,“多大點事,我都已經調理好了。”
老爸看了他一眼,扭頭将洗好的碗擺到碗架上晾着。
“你們班主任說,他們問麥嶼為什麼要跟着你時,麥嶼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告訴他們原因。”老爸彎下腰,重新拿了個幹淨的碗,走到電飯鍋前,“麥嶼還說,原因他已經告訴了許向鳴,其他人就沒必要知道了。”
許向鳴眼角抽了抽。
哥們你挺帥啊。
把鍋全丢給我了呗。
老爸打開電飯鍋鍋蓋,一陣香味飄了出來,許向鳴定睛一看,電飯鍋保溫的燈竟然是亮着的,稍稍吃了一驚。
以往老爸都不會給自己留飯,洗碗之前就會把鍋裡的飯都倒出來塞冰箱裡,不會一直放到現在,更不會開着保溫。
老爸拿起勺子攪了攪鍋裡的粥,見許向鳴站着沒動,将碗往他面前送了送:“難道要我幫你盛嗎?”
許向鳴幾乎是有些受寵若驚地接過碗,走到鍋前,看清裡面是熱乎乎的鴿子粥,整個人愣住了。
老爸将勺子遞給他,走出了廚房。
許向鳴捏着勺子微微側身,見完全看不到老爸了,整個人這才放松下來,有些震驚地舀起一勺帶着鴿肉的粥倒進碗裡。
他還挺喜歡吃老爸做的鴿粥的,老爸以前一到冬天就會熬鴿粥,而且盛飯時都會故意給老媽舀肉多的那部分,把骨頭丢給許向鳴。
導緻許向鳴很長一段時間都抱有一種“鴿粥就是用骨頭熬的”誤解。
直到某天老媽見自己太可憐,悄悄笑着把許向鳴和老爹的碗互換,他才震驚地發現這鴿粥裡原來也能有很多肉這一殘酷的事實,也是從那時候愛上美味的鴿粥。
但是老媽去世後老爸就再也沒做過鴿子粥了。
事實上,不止鴿粥,老媽去世之後,很多很多事情都變了。
許向鳴又舀了一勺鴿粥放進碗裡,看着埋在米飯裡飽滿的鴿子肉,默默攥緊了碗。
“麥嶼為什麼尾随你?”端着碗走出廚房,老爸正坐在飯桌旁看着他。
許向鳴在老爸對面坐下,十分頭疼地揉了揉脖子。
說?
不說?
說真話?
說假話?
“他那天……在校外,不小心撞碎了一家店的花瓶……”許向鳴絞盡腦汁組織着語言,“我幫他付了錢,然後他說……要當我保镖。”
話落許向鳴自己都忍不住歎了口氣。
誰信?
許向鳴,你信?
“他當你保镖,說明你身邊有他覺得危險的人,對吧。”老爸也沒揭穿他,不緊不慢地開口,“而且那個人跟你走得很近,才需要他天天尾随……不,保護你。”
不僅沒揭穿,話末還十分貼心地把關鍵詞換成了許向鳴撒謊的版本。
許向鳴默默捧起碗假裝喝粥,遮住自己扭曲的臉。
老爹啊,不用這麼聰明的!
他放下碗,裝模做樣地夾了塊鴿肉,塞進嘴裡開始扯。
“是謝坊嗎?”老爸突然開口。
怎麼可能。
許向鳴正扯着肉,說不出話,搖搖頭含糊應了句:“嗯↗嗯↘”
“哦。”老爹閉了嘴。
許向鳴緩緩用虎牙磨着嘴中的那塊肉,不想把它咬斷。
方慎之前跟老爹加了微信,自己的朋友不多,按理來說老爹下一個就該報他的名字了。
而老爹從小把自己看到大,自己撒起謊來什麼尿性他一清二楚,基本一有異常就會被老爹識破。
所以最保險的方法就是,自己得在老爹提到方慎名字時,發出一聲跟謝坊那會兒一樣的“嗯↗嗯↘”
許向鳴默默磨着那塊肉,等着老爸開口。
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