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鸢有片刻的怔愣,随即眼底不受控地一酸。
而後,又對自己這樣沒道理的矯情嗤之以鼻。
沒人規定江随在她面前,就得永遠遷就她哄着她。
是她過分地,自視甚高了。
所以射擊場裡那一刻的江随,才是他真正的性子吧。
遊刃有餘的,高不可攀的,天之驕子。
射擊場裡出的一身薄汗,被風一吹,林鸢這會兒才覺得冷。
江随也不知道哪裡來的無名火,頭一回對她有些口無遮攔。說完,有些後悔,又有不想面對的莫名情緒翻滾,攪得他心煩意亂。
倆人都像驕傲的孔雀,昂着高貴的自尊,不想低頭。
但最終,還是他見不得她眼眶一圈暈紅的模樣。微偏頭,胸腔壓制地起伏,江随低出了一口氣。
“行了。”他嗓音放得低,低到有些輕微的啞,伸手,将她淤在頸窩裡發尾撈出來,耐着性子,哄小孩兒似的語氣,“你自己說,我哪次不是為你好?”
林鸢腦袋嗡地一聲,甚至忘了去躲,隻想笑。
他就是用這句“為你好”,讓她一次又一次地,以為她在他的世界裡,有多麼重要,有多麼與衆不同。
也正是因為那兩次“為你好”,才讓她在高一期末分班時選了理科,又在高三出分時填了北理。
天知道她一點都不喜歡理科!
天知道她對數學沒有半點興趣!!
林鸢多想對他大喊:
别為我好!也别對我好!因為這樣,我會心甘情願地讓你左右我的感情,規劃我的人生!
因為……
我喜歡你。
可她不能。
因為這樣,就天然地落了下風。
她隻有站在“朋友”的立場,才有來去自由肆無忌憚的資格。
于是她說:“我就愛相親。江随,你少他媽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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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裡,燈光搖曳,樂聲隆隆。
男男女女歡作一團。
“哥,谷斯嘉可不是我喊來的啊。”沙發裡,坐在江随身邊的龐浩然傾身給他加了點酒,頭大地說,“偏要跟來,說幫知希看着點兒,免得你被什麼不三不四的狐狸精勾搭走了。”
“我看她是自己挺想不三不四的。”龐浩然看見舉着手機假裝自拍,不時朝他們這個方向晃鏡頭的谷斯嘉,無語地說。
江随靠着沙發沒動,笑了笑,不甚在意。
龐浩然有點兒納悶。他知道江随有随叫随到的兄弟,而他這邊組的局,江随十次願意來個一兩次就算是給面子了。
他以為江随今天心情不錯才願意來,但這會兒看着,又不太像。
于是試探着問:“你和知希,到底怎麼回事兒?”
兩家也算是世交,倆人也都是一個大院長大的,要真有想法兒,兩邊大人大概也樂意。
江随瞥了他一眼,懶洋洋的:“什麼怎麼回事兒,能是那麼回事兒?”
得,這兩位分分合合這麼多年,大概是連他們自己都分不清到底算怎麼個事兒了。
龐浩然沒再問,招呼他喝酒。江随傾身,拿過茶幾上的酒杯,和他碰了碰。胳膊肘支在膝蓋上,酒液晃在手裡,沒入口。
今晚這場酒局是龐浩然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