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氣漸近,五月馬上結束了。
距離高考不到十天,全班最緊張的人反而是林欣,年輕的班主任為此還專程去了一趟城郊的寺廟,說是要給自己的學生們祈福。
六月初,高三年級的最後一次晚自習,班主任鄭重其事地走進了教室。
祝臨星當時正好在講台貓着,順理成章地被喊去幫忙了。
他大概看了一眼,桌面上是一堆小盒子,紅底絨布用金線繡了細密的紋路。看印章的樣式,是一座據說很靈驗的寺廟。
祝臨星随手開了個盒子,用兩隻手指捏着,從裡面拎出來一條細細的編織手繩。
是那種廟裡很常見的祈願紅繩。
“欣姐,你一個名牌師範的碩士畢業生,還信這個。”
林欣正在整理給學生的祝福信,聞言笑了笑,說:“也是讨個彩頭,希望你們一切順利,每個人都能有好的結果。”
祝臨星合上蓋子,笑嘻嘻地附和:“這樣啊,真感動,欣姐英明。”
林欣笑着搖了搖頭。
有人幫忙,發東西倒是沒怎麼耽誤大家的時間,就是班主任的一片真心把一堆人感動得稀裡嘩啦,恨不能直接快進到高考現場,仿佛戴上紅繩的那隻手有信仰之力的加持,考試的時候能出現百分之三百二的buff加成。
大家小打小鬧了一會兒,完之後還是得平複心情,然後收拾東西各回各家,準備迎接幾天後的考試。
祝臨星背起書包,剛出門準備下樓,又原路折了回來。
他看見班主任還在教室裡,走過去雙手搭着講台,商量似的問:“欣姐,紅繩有多出來的嗎,再給我一條呗。”
林欣有些不解,“有的,不過你多要一條作什麼?”
祝臨星一本正經地說:“疊buff。”
“嗯?”
林欣以為他是緊張考試,就寬慰道:“你就平常心好好考,以你的水平,肯定沒問題的。”
“開個玩笑,”祝臨星懶洋洋地笑,毫不掩飾自己對某人的在意,坦誠地說:“我想給我同桌捎一條,别人有的,他也要有。”
林欣這才想起來自己班裡還有個已經被保送的學生,因為對方大部分時間沒來上課,也不打算參加高考,她幾乎把人給忽略了。
“是老師沒有考慮周到,那辛苦你轉交給沈同學了。”林欣也笑了笑,把裝有紅繩的盒子遞過去,順口提了一句,“你們兩個現在還有聯系呀,關系很要好呢。”
“嗯哼,我們的關系——比老師想象得還要好噢。”
祝臨星拉長了聲音,很是得意。
林欣看着眼前這個嘴角上揚、眼睛泛光的學生,心中也是頗為感慨。
當時她對祝臨星的印象還停留在一個不服管教的纨绔子弟形象,剛接手班級那會兒,每天不是擔心這位二世祖影響課堂紀律,就是擔心他聚衆搗亂違規亂紀。
後來督導主任專門安排調了位置,她又開始擔心他欺負年級第一,習慣作風太差,帶壞人家好學生。
簡直操碎了一顆心。
不過情況好像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發生變化的,在兩個人成為同桌後,不僅祝臨星這個學生在開始變好,就連班級氛圍都開始跟着慢慢改善,與她預料的走向簡直是兩個極端。
去掉對這類學生的刻闆印象,她也才開始發現,祝臨星的性格并沒有那麼差勁,在某些時候甚至可以稱得上讨喜。
雖然跟年級第一做同桌有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嫌疑,但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學生很有天分,也足夠努力。特别是高三這一年,刻苦程度幾乎比班裡絕大多數同學更甚。作為班主任,學生的每一點進步她都看在眼裡,也由衷地為他感到高興。
祝臨星近兩次模拟考都在年級三十名以内,如果高考正常發揮,國内頂尖的高校對他來說基本上可以說是探囊取物了。
林欣是想當個好老師的,自然也希望自己的每一個學生,都有稱心合意的未來。
林欣拍拍他的肩膀,“加油!”
祝臨星點頭,“好的。”
和老師道過别,他一個人沿着校道慢慢往校門走,家裡派了司機來接他,這會兒應該在外面等着了。
下了晚自習已經不早了,但校門外的主幹道上依舊車流如織,車燈連綿成一道光亮的長河。
祝臨星吹着夜風,站在校門口打了個電話。
他其實并沒有表面上看上去那麼放松,倒也不是緊張,而是一種莫名其妙的緊迫感。像心底燒了一把火,讓他整個人都有點躁,迫切地需要做些什麼讓自己安定下來,或者……去見什麼人。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聽筒裡傳來男孩子低黯的聲線:“哥哥。”
“昂,是我。你在家嗎,現在有沒有空?”
沈奕行眼前是各類晦澀難懂的書頁,接到電話後,眼裡再也看不進任何内容。他在滿室靜谧中聽着手機裡傳來的那一點點喧嚣,很自然地說了謊:“有的。”
祝臨星單手拎着書包,另一隻手拿着手機,踢着路邊的石子玩兒,直截了當地說。
“我要見你。”
“現在嗎?”
“對,就現在。”說話間,負責接送他的那輛黑色勞斯萊斯在身邊停穩了。祝臨星等待車門打開,連人帶包窩進了後座,說:“等着,我來找你。”
撂了電話,他對司機報了個地址,“先不急着回家,去這個地方。”
司機在祝家工作許多年,對帝都的各種地址和路線都已經是非常熟悉了,自然能聽得出那是沈家所在的住宅,“少爺?這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