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洵趕至門口,衆人已經集合在一處,共有十幾個人,呂裘、吳含都在其中,常柏卻不見蹤影。夏侯蕩在人群中央,坐在馬上,還是那副桀骜不馴的模樣。看見元洵,挑眉道:“你也要去白雲鎮?”
元洵自忖這些日子和堡中諸人混得不錯,也沒得罪過夏侯蕩,還是有這個資格的,卻見夏侯蕩指了指後面,回頭一看,蘭殊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跟在後面,手裡還拿着一紅一青兩個蘋果。
原來說的不是他。
“算了,一起來。”夏侯蕩也不糾結,旁邊正好有兩匹馬,其中一匹還是小黃馬。
小黃馬幾日沒見,又胖了幾分,本來黃黃的鬃毛都變得油亮,看見元洵,大眼睛撲閃撲閃的靠過去,甚是親昵。
“這次可别把我摔下去了。”元洵笑着,翻身上馬。小黃馬高興地一聲啼叫,率先跑動起來,十分活潑。其他人見狀也跟上去。
一群人都是二十歲左右的青年男子,各個健壯高大,騎在馬上,十分引人注目。
剛出塢堡外牆正門,周圍是一片田地,由塢堡附近農戶耕種。農戶們都認識夏侯蕩,見到他紛紛上前打招呼,一人道:“三當家來啦,上次送的青稞酒味道可好?”
夏侯蕩道:“味道夠烈,改明再來讨要一壺!”
那人道:“三當家客氣了,我那還有一壺,明天我親自送到堡中!”
又有一老者道:“三娃子?是三娃子還是大娃子啊,年紀大了,看不清咯。”
夏侯蕩道:“朱老,是夏侯三,你走近了瞧!”
老者走進,眯眼看了看:“還真是三娃子,和你大哥當年騎馬一個模樣咧。”
路過幾個小孩在捉迷藏,夏侯蕩叫道:“小蝦子,快回田裡去,小心馬撞到你!”
小蝦子隔着水道跳回田裡,叫道:“三當家,快幫我看看哥哥們在哪裡,你騎馬,看得遠!”
夏侯蕩馬鞭指着不遠處的麥田道:“那麼紅個衣衫你看不到?”
小蝦子的哥哥們冒出頭紛紛不平道:“三當家偏心,小蝦子你耍賴,這局不算,我們重來!”
一路不少農戶,夏侯蕩竟然全都認識,且相處的很好,一點架子沒有,聊天也是家長裡短,都能聊得一二,元洵心下歡喜。
一行人行得一個多時辰,眼前道路逐漸寬廣,路上行商也漸漸多起來,又過片刻,隻見“白雲鎮”三個大字出現在眼前,正是外城西門,城門口還有看守的士兵,不遠處還有施粥接濟的草棚。
元洵突然反應過來,問吳含道:“你們不是土匪,怎麼能進城?”
吳含摸了摸頭,不好意思道:“我們雖然是土匪,但是進城吃飯喝酒都給錢的。”
元洵道:“官兵不抓你們嗎?”
“這白雲鎮能在懷荒郡經營這麼久,你以為靠什麼?”夏侯蕩讓衆人下馬,聞言走過來道:“它是黑白兩道通吃,關内的行商,本地的土匪,哪怕是句黎人,隻要在鎮内不犯事,就和衆人一樣,想幹什麼幹什麼。”
“白雲鎮的縣令是哪家的,這麼厲害?”
“白雲鎮的縣令隻是明面上管事的,其實主事的是澤山祁氏的人。祁氏當年發家就少不了和周邊匪賊合作,如今勢大,自然也不會趕盡殺絕。”
果然,守城的官兵隻是看了看衆人形貌,并沒有要出示符傳,就放了衆人進去。
進入城中,白雲鎮比想象中的邊城要繁華不少。大街上商旅駝隊、販夫走卒往來不斷,兩邊店鋪林立,既有常見的布莊米鋪,又有頗具詩情畫意的畫閣茶坊,還有路邊小攤販賣着自家種的瓜果蔬菜。
元洵還在其中看到幾個頭戴紗巾,穿着高筒靴,衣服上嵌着一串紅寶石的西洲人,圍在一個句黎來的行商攤前,拿起瓶子各種敲敲打打,然後和攤主叽裡咕噜說了什麼。攤主搖搖頭,用手勢表示不行,西洲人又從包袱裡取出一串上好的纏絲瑪瑙給攤主,攤主還是搖搖頭,西洲人罵罵咧咧走了。
元洵好奇什麼瓶子裡是什麼東西這麼貴重,纏絲瑪瑙都買不到。走上前去,隻見幾個白瓶子本身十分普通,隻在瓶身處貼了幾個大字“七日醉”。
“……”這七日醉竟然普遍到連一個小攤販都有賣的,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可這“七日醉”既然普遍怎麼會這麼貴?
攤主見元洵過來一直沒動靜,以為他不滿意,指了指旁邊的綠瓶子道:“這個,逐月汪,秘方,好用,年輕忍,買。”
元洵定睛一看,隻見“賢者香”三個大字,奇道:“這是香料?怎麼和毒藥放一起?”
攤主看他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嫌棄道:“好藥,回家或老婆,用。再正經,都使得。”
元洵又問:“那為什麼叫‘賢者香’,不叫‘老婆香’?”
攤主不耐煩:“買,就買,不買,拉倒。”
元洵還想再問,旁邊一隻手伸過來取過瓶子,一人道:“句黎人稱軍中勇士為‘拔都’,稱聰明智慧的人為‘賢者’,稱能與神靈溝通的人為‘大巫’。這‘賢者香’是指再冷靜自持的聰明人都能享受□□歡愉,故而以此為名。”
原來是這麼個意思,元洵剛想向來人道謝,轉身隻覺眼睛被閃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