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許玉顔在外,許栀和沒了繼續在市集上閑逛的心思,喚上方梨,回了桐花巷。
她住在西屋,秋冬風冷,白日裡喧嚣,隔音最差。剛準備閉上眼睛,就聽到門口許玉顔和許蘭舒發生了争執。
六姑娘許蘭舒仗着姚小娘受寵,在院子中也是說一不二的主,兩人就着誰先進門吵開了花,旁邊的姆媽圍成一團,一口一個小祖宗的哄着勸着。
許玉顔是正房嫡出,又仗着年長,勝了一籌。
許蘭舒在後面氣急敗壞道:“你打扮的這麼花枝招展,不知道是去見什麼人!”
無意中被踩中的尾巴的許玉顔登時怒目而視:“你胡說什麼!難不成這家隻有你出得?我出不得?六妹妹這是什麼教養!也不知道姚小娘怎麼教的。”
她說完,似乎不解氣,轉過身對身邊的婢女桃枝道:“誰知道她又出去做什麼?”
許蘭舒本來也隻是嘴快一說,誰知道引來許玉顔喋喋不休一通數落,瞬間眼眶泛了紅,哭嚷着道:“我小娘有喜了,我去給我小娘買糖棗,你污蔑我!我要去告訴我小娘。”
說完,一邊抹着眼淚,一邊朝着姚小娘的院子跑去了。
許蘭舒身後的銀杏和奶嬷嬷急着去追自家姑娘,朝着許玉顔福了一個禮,緊跟着就追了上去。
許玉顔根本沒放在心中,許蘭舒嬌氣得很,一個月哭上七八回都是常有的事情,府中上下誰見了不煩心。也就姚小娘寵着她溺着她,把她放在心尖上。
外頭的動靜漸漸小了。
方梨也在豎着耳朵聽外頭的動靜,聽沒了聲響,對許栀和小聲道:“四姑娘和六姑娘又要鬧了。”
許栀和蓋着褥子,雙手揉搓着發熱,眯着眼睛笑得淡定:“随她們鬧去,隻要别燒到咱們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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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姑娘和六姑娘在門口吵起來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遍府中。
姚小娘院子中,姆媽和婢女圍成一團,關切地看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許蘭舒。
“舒姐兒,别哭别哭,你告訴娘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田媽媽是姚小娘身邊的嬷嬷,親眼看着許蘭舒一點點長大成人,對她的憐惜在這間屋子裡僅次于姚氏。
屋子中的炭火點得有些多,姚小娘的額間沁出一層薄汗,她解開了襖子最上面的一顆扣子,露出纖細白皙的脖頸。
拉着許蘭舒在自己的身邊坐下,她軟聲安撫:“怎麼了?你跟娘親好好說說。”
許蘭舒本就眼眶通紅,聽到周遭人的安慰,委屈立刻如洪水爆發,“許玉顔說我在外面不知道見什麼人,還說我沒教養!”
姚小娘當即臉色一變,重複了一遍:“她當真這麼說的?”
許蘭舒用力地點着頭,一邊抹眼淚一邊把銀杏拉到自己身邊,“銀杏當時就在旁邊,聽得真真切切。”
田媽媽最是看不得許蘭舒受委屈,立刻對姚小娘道:“娘子,咱們舒姐兒受了大委屈。”
許蘭舒過了年才滿十四,出去的時候帶着丫鬟和奶嬷嬷,卻被扣上這麼大一個屎盆子,換了誰都忍不了。
事關許蘭舒的名聲,姚小娘不再猶豫,立刻換了衣裳,前呼後擁浩浩蕩蕩朝着呂氏的正堂而去。
呂氏在正堂中多少也都聽到了風聲。
此刻許玉顔站在她的身邊,拽着她的衣裳,語氣委屈:“母親,我當真沒有主動招惹許蘭舒。”
呂氏望着她,語氣不緊不慢地開口:“六丫頭到底說了什麼,叫你還沒進家門,站在大門口就和人吵了起來?”
許玉顔心虛地移開了視線。
呂氏正準備繼續追問,隻見孫媽媽眼尖,附耳在她身邊低聲道:“大娘子,姚小娘來了。”
“她來得倒是快,請安的時候推說自己病了不肯過來,現在卻忙不疊就過來了。”呂氏臉色像吃了碳,但到底是當家的大娘子,姚氏又懷了身孕,她虎着臉讓人進來了。
姚小娘這一胎才三個月,還沒有顯懷。可是一進來,便右手撐着腰肢,左手搭在丫鬟的手上,走兩步便微微一喘,将身懷有孕的模樣展現得淋漓盡緻。
“妾身來給大娘子請安。”她的嗓音嬌嬌柔柔。
呂氏最看不慣姚小娘這副戲子做派,免了禮後就移開視線,眼不見為淨。
姚小娘自顧自走到下首坐下,大娘子的院子中不如她房中暖和,她将自己的毛領襖子攏緊了些,慢條斯理地擡眸看向端坐着的呂氏。
“不知道大娘子可聽說了今日發生的事情?”
呂氏将許玉顔往自己身後拉了拉,正迎上姚小娘的目光,“聽說了一點。”
姚小娘:“大娘子知道就好。今日我叫舒姐兒給我買糖棗,卻無端受了委屈……”
呂氏沒讓姚小娘講話說完,打斷了她,“什麼叫無端?我可是聽玉顔說了,是六丫頭無禮在先,頂撞她四姐姐。”
姚小娘的臉色蓦地一僵,緩緩擡眸,眯起眼睛打量站在前面躲在呂氏身後的許玉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