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氏伸手撫摸着她的頭發,語氣慈愛:“你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我不疼你,哪個疼你?若那鄧郎當真良人,母親也不願意做棒打鴛鴦的壞人。”
母女兩個又說了一會兒體己話,其樂融融。
另一邊姚小娘的屋中,許蘭舒還在抽噎,旁邊的田媽媽看得心疼,“舒姐兒,别哭了,再哭,老婆子心都要碎了。”
許蘭舒鼻尖哭得通紅,低聲道:“娘……”
姚小娘見她滿臉淚痕,伸手撚了帕子一點一點擦幹她眼角的淚水,“好了,乖,這件事情娘以後自會給你做主。這段時日大娘子心氣不順,你且在家玩樂,等風頭過去了,我再和你父親說。”
許蘭舒嗯了一聲。
小孩子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一碗甜羹下去,許蘭舒便舒舒服服在暖和的屋裡睡着了。
姚小娘伸手拍着許蘭舒的背,等女兒徹底睡着,神情冷了幾分。
她伸手将帳子細細掖好,隔絕了外面嘈雜的聲音,給了站在下面弓着腰的田媽媽一個眼神,示意她跟自己出來。
“舒姐兒雖隻是快言快語,但瞧着四姑娘,倒是有些不同尋常的意味。”姚小娘坐在軟榻上,抱着湯婆子眯起了眼睛。
田媽媽神色一凜,忙道:“娘子的意思是說,咱們舒姐兒誤打誤撞,可能确有此事?”
“若是沒有,你瞧那四姑娘慌張什麼?”姚小娘抿着唇笑了笑,神情泰然自若,“先叫人查着吧,若是真有此事,我可要在心中好好盤算盤算。”
田媽媽點了點頭,附和笑:“娘子放心,婢子知道輕重。”
“對了,”姚小娘忽然蹙起了眉間,“今日舒姐兒出口與人有私,這般講話,定然是屋裡人出了岔子。都換了吧。”
她的女兒,可不能被人鑽了空子,讓人教唆是非。
田媽媽應下:“娘子放心,婢子一定好生挑選。”
*
許栀和的屋裡炭火不多,現在十月底尚且能熬,到了冬月、臘月,如果沒有張家的救濟,日子更難熬。
小舅對她雖然掏心掏肺,但是終究不能常來補貼,她也不想給小舅徒增麻煩,炭火都隻在睡前點上薄薄一爐,等睡過去了,身子也就暖和起來了。
許栀和翻着手中的書,這已經是她看得第三遍了。
看完後,她豎起耳朵停了停外面的聲響,招呼方梨到自己身邊,“外頭安靜下來了?”
“安靜下來了。”方梨在桌上放了兩個圓嘟嘟的白面饅頭,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和許栀和說了兩邊屋裡發生的事情。
方梨雖然是許栀和院裡的丫鬟,但是人微言輕,大廚房人手不夠的時候,就會叫她過去幫忙。
久而久之,她也算半個大廚房的人,站在那裡,也沒有人生疑。
大廚房人多嘴雜,擇菜的時候幾位媽媽七嘴八舌,就将今天的事兒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許栀和聽完,眨了眨眼睛,沒有說話。
兩邊一個是正頭大娘子,一個是剛懷了身孕的寵妾,哪一個都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她盤着腿,伸手拉開了床頭低矮的小櫃,拿出裡面珍藏的桂花油,用指甲蓋摳出一點,抹在了方梨的手背上。
方梨頓時急了,“姑娘,這麼好的東西,給我擦豈不是浪費了。”
桂花油金貴,這一小罐還是上次張家舅舅那邊送來的,一罐三百多文,就連院裡媽媽的月錢,都舍不得買這麼好的油膏給自己擦。
若是真覺得自己手凍生瘡了,三十文一罐的豬油膏也能湊合。哪舍得買這樣精貴的東西抹在手上。
“誰說的?”許栀和認認真真給她的手指抹上油膏,“現在的水冰冷刺骨,你擇菜洗菜,手不冷就有鬼了。要是你手好好的,這罐桂花油就不算浪費。”
方梨看着許栀和一點一點給她揉開,心中暖烘烘的。
“姑娘,你待我真好。”
方梨大許栀和兩歲,原先就是被張小舅買來照顧許栀和的,說來慚愧,這麼多年,反而是姑娘拿主意的次數多。
“這就好了?”許栀和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跟着我,你還要去大廚房幫忙。其他院裡的可不用。”
不說呂氏和姚氏,就連杜氏,都因為膝下有兩個兒子傍身,院子的婆子丫鬟也是一個賽一個的體面,誰都不肯去大廚房那幫粗使婆子混在一起。
也就方梨跟着她這個“爹不管,娘不在”的三丫頭,是個媽媽婆子都能來使喚她。
方梨倒是沒覺着委屈,大廚房負責家中的夥食供應,定額定量,一整日都燒着火,冬日裡暖洋洋的。多出來的份額,管事的劉媽媽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随她們拿幾個饅頭花卷,從不過問。
方梨靠着大廚房的差事,還是不是能帶着油水回來。
白面饅頭用的是幹淨的細面,色如白雪,味甜微甘,在口中越嚼越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