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津津有味地分完了。
墊了肚子,許栀和心情好了起來,将幾本已經看完的書收拾出來,“過兩日天晴了,把書曬一曬,到時候趕個集,把書賣出去,重新換些來看。”
許栀和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方梨知道流程,點了點頭,示意自己記在了心中。
北宋年間筆墨并不算便宜,許栀和若想看更多的書,則需要買書賣書,反反複複。
張小娘留給她的銀錢有限,這麼多年除了當作念想的兩隻白玉镯子,其他大多已經典當,換做筆墨紙硯,練字習書。數年下來,銀錢所剩無幾。
晚間時候,大廚房派人傳話,已經準備好了各院的份例。
因着不是初一十五,呂氏并不強求要統一來正堂中用飯。
試問誰家大娘子樂見官人的小妾和庶子庶女整日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轉。
雖然分發到各院中菜色不如聚在大娘子正堂中的豐富,但是在自己屋裡吃,她能心無旁骛,不必時刻提心吊膽,被人點名。
不必點名才好呢。安安心心地吃飯,對消化也大有裨益,身體好了,以後做什麼都會好。
方梨接過送來的餐食,兩碗菜,一碗蘿蔔幹,一碗肉炒菠薐菜,加上一木桶的米飯,便再無其他。
肉炒菠薐菜中依稀可以看見放了不少油水,不過大廚房的主廚手巧,靈活地将肉菜分開,肉片沒有送到她這邊來。
方梨小聲抱怨了一句,“姑娘,我今日看見劉媽媽拎了兩斤羊肉,五斤五花肉,現在卻一點葷腥都看不見。”
但抱怨歸抱怨,這麼多年,她心底早就習慣了。
方梨拿出瓷碗盛了兩碗米飯後,許栀和正拿起筷子,忽然聽到門口一陣響動。
住在西屋好也不好,不好在外面動辄有點聲響,西屋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可好也好在這點,有什麼風聲,都不至于什麼都不知道,平白當個傻子。
方梨立刻屏住呼吸,連碗筷也不拿了,專注地聽着外頭的聲響。
“是老爺回來了。”半響,方梨壓低聲音道。
許栀和自然也聽到了外頭的動靜,許縣令初來峨橋縣上任,每日應酬數不勝數,已經連着半個月都醉醺醺地回到家了。
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正堂裡出來了人,想來是呂氏也得到了消息,出門迎接。
方梨:“姑娘,可要奴婢出去看一眼,外頭怎麼樣了?”
許栀和往她碗中夾了一筷子菜,搖了搖頭,“先吃飯。若真的有事,肯定有人會來通傳。”
*
正堂中,醉醺醺的許縣令在下人的攙扶下坐在了椅子上,腦海中還混混沌沌想着散場時候的事兒。
今日飲宴,是峨橋縣的縣尉魏長宏做東。
魏長宏今年已經過了三十二,長得勉強還算周正,宴飲之際,他無意中透露自己的關系背景:親舅姥爺的侄女嫁得好,夫婿在汴京城當大官,朝中有人,再在峨橋縣熬上幾年,差不多就能升遷。
許縣令有些本事,但不多,能做到今天這個位置,多是虧了呂氏父親呂鼎的提攜。
當年呂鼎和許縣令結識的時候,前者尚且隻是個舉人,後來呂鼎覺得許中祎為人可靠,将自己的幺女呂素英嫁給了他。沒出兩年,呂鼎一舉中了進士,成了天子門生,被封為通判,許中祎沾了呂鼎的光,從一個主簿慢慢調升,才有了今日。
他自己靠着姻親庇護,自然知曉朝中有人的重要性。魏長宏雖沒有直言,他身邊的屬下卻透露出了幾分意思,意味不明地問:“聽說縣令家中有幾個女兒,個個生得貌美如花,知書達理,若是能得到這樣的人做正室,縣尉身邊有人紅袖添香,以後飛黃騰達,還能少了嶽丈的好嗎?”
這簡直和許中祎的想法不謀而合。
女兒,他多的是。且不說已經嫁人的二姑娘,光是待字閨中的,就有三姑娘、四姑娘,六姑娘雖然年紀小了些,但是教養兩年,未嘗不可。
說到底,呂鼎雖然中了進士,但是到了今日也才勉強是湖州知州。地方官不如京官,許中祎若是想進一步高升,還得靠着汴京城的人脈。
許中祎站起身遙遙敬了魏長宏一杯酒,兩人相視一笑。
……
呂氏端來解酒的茶水放在桌邊,伸出帕子擦了擦許縣令的臉。外頭風大,他又醉着,吹得皮膚都皲裂。
許中祎眯着眼睛,回憶着出門之後,身邊人的提點。
雖然魏長宏沒說是許家的哪個女兒,但是他的眼界擺在那裡,現在家中又有人在汴京當官,哪裡瞧得上庶女。
弄不好結不成親家,反而要弄出仇怨。
許縣令腦海中飛轉,見呂氏在油燈下拿着帕子擰水,伸手抓住了她的一截手腕,語氣難得的和緩,“大娘子,我有事要與你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