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讓轉過頭,看到時阮晴擔憂的目光,低頭笑了。
“你知道嗎,我一直覺得,我爸就是教科書版本的渣爹。”
“……”
時阮晴沒想到他會突然說起這個,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賀讓慢慢向前走着,偶爾擡起頭看看湛藍的天空。
“以工作忙為借口好久回不了一次家,在外面有女人,對妻子冷暴力,打孩子……他全占了。”
“打我有記憶起,我的生活裡,好像就隻有我媽。我小的時候,隻是單純的心疼她,長大了懂點事了,就覺得她很适用那句名言——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我爸他那麼混蛋,我媽還像個傻子似的,一門心思隻知道付出,希望我爸有朝一日能浪子回頭。”
“結果就是直到她死,也沒換來我爸的悔改。”
“不僅如此,你猜我媽臨終前的遺囑是什麼?”賀讓幹笑了兩聲,“她說她隻有一個願望,就是想讓我和我爸和好,然後好好照顧我爸終老。”
時阮晴歎了口氣:“你母親……太善良了。”
“善良有什麼用,我爸才不稀罕,哪怕我媽死了,他對我的态度也還是那麼冷漠。沒錯,他讓我吃喝不愁,我感謝他,但是你想要父愛,要感情?對不起,他沒有。”
“我不止一次懷疑過,我到底是不是他親生的?”
“好在我心大,很快就想通了,我的目标隻有一個,就是完成我媽的遺願,他對我什麼做法什麼态度,都不重要。”
“漸漸的我明白了,我的痛苦,其實都來源于我還對他有期待。後來我就催眠自己,讓自己把他當成個貓貓狗狗一樣,你對一個寵物,能有什麼期待呢?”
“對他沒有期待了,心裡就好受多了。”
時阮晴聽得心情沉重,擡起手輕輕拍了拍賀讓的肩。
“周翔死了,他死之前跟我說了一些話,雖然我再也沒機會問他那些話到底什麼意思,但是我這兩天一直在想,他恨我爸,想辦法搞死我爸,但他冤有頭債有主,并沒把火撒到我身上,是不是說明,周翔本性不是壞人?”
“或許他們之間真的發生了什麼無法釋懷的事情,所以才會把我爸弄到那個惡心又邪門的婚禮上。”
惡心又邪門?
賀讓的措辭忽然狠戾,時阮晴不禁側目。
“無論怎樣,我會查下去,搞清楚我爸的死因,也算給我媽一個交代。”
賀讓忽然站定腳步,表情嚴肅:“但是現在,我希望你能鄭重考慮一下,還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調查。”
時阮晴愣住,腳步也随之停下:“……什麼意思?你想讓我退出?”
見賀讓不語,像是默認,時阮晴覺得不敢置信:“為什麼?我怎麼可能退出?我不隻是在幫你,我也在幫我自己啊,我妹妹……”
“你妹妹的死也是牽連其中,我知道,但是……”賀讓急急地大聲打斷她,又不忍地壓低了聲音,“但是,現在事情的走向越來越奇怪,我不希望你有危險。”
時阮晴搖搖頭:“我不退出。有什麼危險的?你是說尼隆嗎?咱們又不是沒去過,況且還有洋洋哥保駕護航……”
“如果你想幫忙,完全可以當我背後的軍師,”賀讓伸手用力握住她的肩膀,循循善誘,“你沒有必要和我一起沖鋒陷陣的,在背後出謀劃策,起的作用一點也不少啊。”
時阮晴不明白賀讓為什麼突然有如此大的轉變,疑惑地看着他。
賀讓睫毛微顫,深沉的目光裡,有焦急,甚至有哀求。
時阮晴深吸一口氣,還是搖了搖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不說清楚,我不可能答應你。”
賀讓無力地垂下手。
過了許久,才又聽到他的聲音。
“直升機上的那幾個乘客,已經都找到了。”
時阮晴驚喜萬分:“都找到了?什麼時候找到的!”
賀讓的臉上卻沒有一絲高興的模樣。
徐洋洋和托山的同事相當給力,很快就給賀讓提供了婚禮中登上直升機人員的詳細特征。
賀讓托關系查找了那段時間出入境的人員,真就對上了幾個人,并且乘勝追擊,拜托朋友查詢他們的詳細信息。
雖然之前已經有所預感,但是得知調查結果的一瞬間,賀讓還是感到震驚。
那幾個人,已經全部死亡。
然而死亡,還不是最令他震驚的。
“飛機上除了新郎新娘,一共六個人,”賀讓緩緩開口,“他們分别是盧楠,李光浩,賀志文,李唐,吳彬,時阮冰。”
這一大串名字聽得時阮晴發懵。
而且,賀讓的叙述方式有點怪吧。
正常不是應該說,他們除了賀志文,時阮冰,吳彬,還有誰誰誰嗎……
時阮晴的疑惑隻停留了一瞬間,就再次聽到賀讓的聲音。
“他們……都已經死了,死因,都是猝死。”
時阮晴呼吸一滞。
賀讓搖搖頭:“我還沒說完。他們的死亡時間,分别是2024年6月,7月,8月,9月,10月,和11月。”
一股寒意從剛剛曬暖的脊背升起,時阮晴震驚得半天說不出話,頓時滲出絲絲冷汗。
“他們的……死亡時間……”
不遠處的幹枯樹枝上,三兩隻小鳥叽叽喳喳地說着悄悄話,忽然不知被什麼驚到了,蹭地一下撲棱着翅膀飛得老遠。
賀讓神色凝重:“就像是個精妙的布局,是不是?”
“那場婚禮,簡直像個提前準備好的……葬禮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