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慕心靜靜地坐下,頭皮有些發緊,他問:“醫生,不是我不相信您的專業能力,隻是我暫時無法接受。”
醫生毫不意外他的說法,他用平靜的口吻說:“我知道你接受不了,所以我建議你可以讓家長帶你到大型三甲醫院進行系統的檢查。不過……結果可能不會有太大差别。”
“不是!”石慕心騰地站起來,他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跪在鍘刀下的犯人,已經被定了罪,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他動作有些大,椅子在瓷磚地闆上發出刺啦一聲,刺痛了所有人的耳膜。
嚴清世緊緊抓住石慕心的手,與他十指相扣,給予他溫暖。
石慕心感受到來自于嚴清世的力量,他的下巴崩成銳利的線條,嘴巴沒了血色,握着嚴清世的手青筋暴起。
不再需要醫生多說,他已經感受到了,或許他真的得了失憶症,在他不知道的時候。
那瞬間他心裡想了很多,但全都是碎片,構不成一個完整的事件,想了也好像沒想,反正腦子裡面很空。
石慕心轉過頭,看着嚴清世。
他到底忘了什麼?人?還是某件事情?
為什麼他這麼久都沒有察覺到,難道他的記憶是虛構的,不真實的?所以即使失去了一部分也不影響整體。
石慕心感覺自己魔怔了,他忽然想起自己之前看過的一部電影——《楚門的世界》。
他就和裡面的楚門一樣,迷迷糊糊,自以為過着正常人的生活。
突然有天,天上掉下來一個攝影機,砸碎了他一平八穩的人生。
低頭一看,人生跟玻璃一樣碎了一地!
那他是誰?他之前的生活算怎麼回事?
石慕心盛怒之下甩開嚴清世跑出去,任憑嚴清世如何在後面叫他都沒有用。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他沒有了力氣才停下來,兩隻手撐在膝蓋上,彎腰喘氣。
剛停下,石慕心就被人從後面抱住,那熱度熟悉又讓人安心,令石慕心有種想縮進這股熱度裡的沖動,不用看他都知道這個人是嚴清世。
或許是現在他的需要依靠,石慕心就這樣轉過去緊緊抱住了嚴清世,把額頭用力頂在嚴清世的肩膀處,就像要鑽進去一樣。
嚴清世也緊緊抱着他,用的力道和石慕心同樣瘋狂。
“沒事,有我在。”嚴清世在他耳邊說。
就是這樣簡單的五個字,擊碎了石慕心努力維持住的體面,直到臉頰滲出兩串冰涼。
嚴清世感受到砸在他肩膀上的水滴,他捧着石慕心的臉,用指腹替他将冰冷撫平,動作小心翼翼地像對待世間最珍貴的藝術品。
石慕心眼前一片模糊,唯一能看到的就是嚴清世亮如繁星的雙眼,那雙眼睛中倒映着石慕心,蘊藏着溫柔和疼愛。
他愣住了,心髒仿佛被人用手緊緊攥住,遲遲吸不上氣。
“我他媽的不服呀!”他做了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怎麼就失憶症了?而且我竟然毫不知情!”
石慕心用力掐紅了胳膊,疼!鑽心的疼!看來不是夢。
嚴清世看着他憔悴和自我懷疑的模樣,說不出更多安慰的話。
男生就是這樣,嘴上沒多少花樣,不會哄人。
嚴清世拉着石慕心往車庫揍走,拽着石慕心二話不說坐上去。
石慕心懵了,“你突然這是怎麼了?”
嚴清世看着他,說:“去打球,今天我陪你打到體育場關門。”
“行!”石慕心亟需幹點什麼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體育館裡,他們買了一個籃球,一個攻一個防,交互進行。
兩人沒有多餘的話,石慕心站在籃闆下來做足了架勢,全身的肌肉繃緊躍起,長臂一抻要投籃,卻被嚴清世的大手攔下。
石慕心心裡憋着火,紅着眼去搶球,嚴清世後退兩步,先他拿到球權,扭頭就往三分線跑去。
嚴清世跑,石慕心就在後面追,兩個人都像瘋了一樣,不要命的打球。
他們離得很近,能夠感受到來自對方身上的熱氣,和流汗後噴發的荷爾蒙的氣味,充滿了原始的野性。
他們打了很久,打到體育館閉館、打到石慕心胳膊再也擡不起來、打到小腿肌肉瘋狂抽搐才停下。
石慕心躺在地上,撩起衣服下把去擦腦門上的汗。
他眼睛一瞟,就看見嚴清世同樣拉起衣服扇風,露出緊緻的腹肌,汗水從他的胸膛留下,彙入腹肌的溝壑,再消失于小腹前。
石慕心不自覺吞了口口水,幾乎同一時間,嚴清世也盯着他咽了口口水。
兩人目光對上,盡是數不盡的尴尬。
石慕心錘着地放聲大笑:“靠!好久沒玩得這麼爽了!”
嚴清世在他身邊席地而作,手裡抱着籃球,“開心嗎?”
“……開心。”
石慕心說。
嚴清世:“開心就好,有些事情不必太放在心上。你就是你,這一點永遠都不會變。”
“哈哈…你說得對,我明天去一趟醫院。”石慕心轉頭看他,“這件事你幫我保密,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
“那你父母呢?”嚴清世問。
石慕心靜默着。
他并不想讓家人知道這件事情,一是怕他們擔心,二是他沒有做好被家人當作病人對待的準備。
過了一會兒說:“也不想讓他們知道,等實在瞞不住了再說吧。我有點存款,應該能用段時間。”
嚴清世看着他,手在他腦袋上揉着:“行,我答應你。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吧。”
石慕心愣愣的看着他,他内心其實是希望嚴清世陪在他身邊的,但這樣太麻煩人了。
“算了吧。”
嚴清世看出他内心所想,“我放假沒事。”
“我還以為你要趁放假努力學習,打算彎道超我呢。”石慕心還有心情開玩笑。
嚴清世忽然眯起眸子笑笑:“我超你?”說完,他低頭呵呵狂笑,像占了什麼便宜似的。
石慕心摸不着頭腦,但也跟着笑了。
笑着笑着,兩個人都停了下來,兩雙同樣黑亮的眼睛看着對方。
石慕心先開了口,“這次和上次,都謝謝你。”
嚴清世牽起唇角,“不用謝。要是真想謝我,不得拿出點誠意?”
石慕心搡了他一下,“你難不成還想讓我以身相許?”
嚴清世表情認真:“也不是不行。”
石慕心:“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