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三刻。
郗月翻牆回到楓園。
一陣勁風襲來,郗月身子還在半空中,遂腰部用力,旋身躲過偷襲,腳在圍牆上借力,手指握拳,擊出。
“咔擦。”
“哇!”
耳熟的女孩驚歎聲傳來,郗月忙收回準備從腰間抽金屬絲的手,飄然與偷襲之人拉開距離。
正值月底,天上沒有月亮,但憑着星辰的微光,郗月也能看清站在牆下的三個人。
姑祖母,福兒,呂媽媽。
發出驚歎聲的是福兒。
姑祖母手上抓着半根竹竿,作勢又要向她抽來。
郗月:……
輕而易舉躲開,開口道歉:“抱歉吵到你們休息,以後不會了。”
她的斥候任務今日已經完成,以後應該不用整夜在外面遊蕩,若以後有特殊情況需要夜裡出去……就再說吧。
大不了換個地方翻,手腳再輕一點。
原本她還想着今日夜裡去會一會裴十三的,但卻怎麼都找不到他,也不知道他在哪裡關禁閉。
隻能等他關完十日禁閉再說。
姑祖母再次揮杆抽向郗月,再次被郗月輕松躲過。
姑祖母:……
她以竹竿撐地,氣喘籲籲地指着郗月罵:
“我郗宅沒有大門嗎?你是梁上君子見不得人嗎?爬牆!會爬牆了不起啊?有本事你找夫君時也爬牆試試。”
楓園,是郗家大宅那邊對這座宅子的稱呼,“楓園”這兩個字也隻刻在與郗府大宅相通的小門上,其實這宅子真正的大門之上,挂着刻有“郗宅”二字的牌匾。
郗家大宅那邊叫“郗府”,這邊叫“郗宅”。
老夫人說姑祖母是個瘋子,住的宅子該叫“瘋院”,但她也知道不好叫下人看了笑話,便給宅子取了個諧音名:楓園。
但姑祖母從不承認“楓園”之名,隻說自己的宅子是另一個郗家,就叫“郗宅”。
呂媽媽覺得“瘋院”這名其實挺合适的。
哪家老夫人會在寅初起床,把宅子裡的所有人都叫起來練拳腳啊?
福兒把她從床上抓起來,拉她出門的時候,她還以為姑老夫人睡到半夜反悔,要把她和郗月都攆出去呢。
她着急忙慌去找郗月,卻發現郗月根本就沒在屋裡,床上更是不像有人躺過的樣子,顯然主人一整晚都不在。
呂媽媽滿院子找郗月沒找到,福兒又催得急,她隻得把郗月沒在屋裡的事跟姑老夫人說了。
姑老夫人也沒說什麼,隻帶着呂媽媽和福兒借着星光在空曠的地方動動手,動動腳,打幾拳,耍耍棍棒。
呂媽媽累出一身汗,正跟姑老夫人和福兒中途休息的時候,就看到郗月在翻牆頭,姑老夫人也看到了,她當即抓起一根竹竿就打了上去。
遺憾的是,沒打到。
花拳繡腿的老胳膊老腿,不敵飛檐走壁小姑娘的一拳。
聽到姑老夫人罵郗月,呂媽媽還以為她要罵郗月不守婦道,離經叛道,粗野無禮,沒想到隻是罵郗月沒走門……
郗月找夫君時真的爬牆了啊,真的!從裴十一公子爬到裴十三公子。
姑老夫人該罵郗月這個未來長嫂勾引小叔子,不知廉恥,罵完再把她攆出去,讓她流落街頭。
不,不能攆出去,郗月被攆出去受苦,呂媽媽自己也得跟着一起出去受苦。
算了,就這樣吧。
呂媽媽思緒翻湧,卻沒說一句話,隻靜靜等着看郗月和姑老夫人過招。
以郗月一言不合就掐人脖子、斷人手腳的脾氣,姑老夫人今日定然會吃個大虧。
到那時,哼哼,得罪了姑老夫人,郗月接下來的日子就别想好過。
讓你掐我脖子,讓你叫我還錢,讓你想吃東西還不給我采買錢。
這時,她聽到郗月語氣平靜地說道:“哦,那我以後走門。”
就這樣?
就這樣。
郗月沒有掐姑老夫人的脖子,也沒斷姑老夫人的手腳。
姑老夫人甚至都沒問郗月深更半夜爬牆出去幹什麼,隻招呼呂媽媽和福兒繼續練。
呂媽媽:……
她的目光追随着郗月回房補眠的背影,很想讓郗月把她一起帶走。
但她不敢。
……
郗月一覺睡到日上三竿。
起床、開門,看到淚眼婆娑的呂媽媽手足無措地站在門口,一副很想敲門又不敢敲門的慫樣。
“何事?”
“姑老夫人讓你去見她。”
郗月斜了呂媽媽一眼,也沒說什麼,自去前面見姑祖母。
郗月和呂媽媽住的是最裡面一進的院子,靠郗府大宅最近。
姑祖母和福兒住在最外面一進的院子,離郗府大宅最遠。
所以昨日郗月和呂媽媽從小門來郗宅的時候,敲了許久的門,才有人應。就這,還是因為正巧遇到姑祖母帶着福兒到後面來給花草松土,否則,手敲斷都不會有人應門。
郗月并沒有走到前院。
姑祖母正帶着福兒在二進院裡種菜。别的人家,都會在二進院裡種點花草樹木,或者挖個池塘養點睡蓮什麼的。
郗宅不是。郗宅的花草要麼種在前院,要麼種在三進院,二進院裡的花草全拔掉,種蔬菜瓜果。
種在前院的花草都是姑祖母喜歡的花草。
種在三進院的花草,是姑祖母看地荒着不順眼,随意種的。
但無論是前院的花草,還是三進院的花草,姑祖母對它們都不如對二進院的瓜果蔬菜上心。
姑祖母和福兒一起種菜,分工十分明确:
姑祖母掏溝,姑祖母挖窩,姑祖母撒籽,福兒蓋土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