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朗出關了。
叩響郗宅大門的小乞丐從郗月手裡拿走十枚銅錢,告訴郗月,裴家十三公子在傍晚時去了紅袖閣。
郗月當即就跟姑祖母說自己要出門。
姑祖母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罵了一聲“不自重”,便沉着臉不理她了。
郗月不在意地笑了笑,舉步走出郗宅大門。
呂媽媽追了出去,“姑娘,奴婢跟您一起去。”
她一刻也不想待在郗宅了。
這十日來,郗月把郗宅每一寸土地都伺候了一遍,讓姑老夫人想幹活兒都沒得幹。
姑老夫人沒事幹,就開始折騰呂媽媽。
呂媽媽負責洗衣、做飯和灑掃。
姑老夫人檢查她洗的衣裳,說洗得不幹淨,讓她重洗。
姑老夫人每天要繞院子走三圈,檢查她是否灑掃幹淨了,若是讓她找到一處不幹淨的地方,就會讓呂媽媽将所有院子、房間再打掃一遍。
姑老夫人吃她做的飯菜,總說油鹽太重,米飯太硬……倒沒讓她重做,但卻會罰她陪福兒練功。
姑老夫人讓呂媽媽陪福兒練功,就是讓福兒打她。
姑老夫人讓福兒跟着郗月學怎麼控制自己的力道,但福兒總是控制不好。
姑老夫人說,什麼時候福兒打到呂媽媽身上,呂媽媽不叫疼了,才算她合格。
所以福兒每天總要打呂媽媽那麼幾十下。
這十日來,呂媽媽每日都是一身青紫,身體疼得都快麻木了。
她也想忍着不叫疼,但她真的忍不住……
現在郗月要出門,即便她要去的是青樓,呂媽媽覺得,自己也必須得跟去——能省幾次打就省幾次打,省了打,就是省了看大夫的錢。
她要做一個合格的貼身奴婢。
郗月:“我要去青樓,你真要跟着一起去?”
呂媽媽鄭重點頭,詛咒發誓:“奴婢一定服侍好姑娘,不會壞姑娘的事。”
郗月笑了笑,随便她。
夜幕降臨,街鼓還沒響,還沒到宵禁的時候。
紅袖閣裡迎來送往,很是熱鬧。
半個月前,邵司馬家的邵七公子被人殺死在紅袖閣裡,都說是裴司徒家的裴十三殺的人。
裴十三被抓進刑部大牢,紅袖閣也被封了。
十日前,裴十三無罪釋放,紅袖閣還被封着。
兩日前,邵司馬家的邵三公子因為實在太過思念琴韻姑娘的舞姿,為紅袖閣求情。
苦主家的人都求情了,還能怎樣?解封吧。
于是,紅袖閣又重新營業了。
隻是,今日的紅袖閣還沒熱鬧多久,就出了點小狀況。
“琴韻呢?把她給老娘叫出來。”
一樓大堂裡,臉蛋絕美、身材嬌小的郗月扯了張席子,盤腿坐到舞台中央,點名要見紅袖閣的花魁——琴韻。
“噼裡啪啦。”
一時間,整個紅袖閣一樓,除了侍者沒端穩托盤,讓托盤上的酒壺酒杯落地的聲音外,隻餘陣陣抽氣聲。
片刻後,有客人悄聲詢問:“這是哪家樓裡的花魁,是來紅袖閣跟琴韻姑娘一較高下的?”
“不知道。你在其他樓子裡見過她嗎?”
“我也沒見過。隻是,這姑娘長得如此絕色,為何講話卻如此粗俗不堪?”
“确實。哪個樓子裡也沒有口口聲聲自稱‘老娘’的姑娘。”
“難道她是新來的,還沒被調教過?”
“若真如此,今日你我算是來着了,指不定今日她跟琴韻比拼輸了,就……嘿嘿。”
衆所皆知,紅袖閣的琴韻姑娘有條規矩:若有人挑戰她,她輸了,就自願放棄清倌的身份,主動挂牌接客;若挑戰之人輸了,挑戰之人便在紅袖閣接客三日,價格由紅袖閣定,所有收入歸琴韻所有。
一般來說,紅袖閣定的價格都不會太高。
以前,流觞閣的花魁杏紅和百鳳樓的花魁惜鳳姑娘來挑戰過琴韻,她們都輸了,不得不在紅袖閣,以五十貫一晚的價格,接了三天客。
嘿,那可真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杏紅和惜鳳都是各自樓子裡的頭牌花魁,平日裡千金難求其一見,在紅袖閣卻能低價入幕。
這怎麼能讓公子們不瘋狂?
今日來挑戰的這個沒見過的姑娘,應該還是個雛……誰都想搶第一。
“這麼潑辣的性子,我喜歡。”
“本公子不喜歡潑辣的,但長得這麼美的,還是頭回見,嘗嘗味道也不錯。”
“呵……來人,等一下給本公子把人搶過來。”
“都别吵了,比試還沒開始。萬一琴韻姑娘輸了呢?”
“琴韻姑娘若是輸了,今日本公子便是琴韻姑娘的入幕之賓。”
“去去去,琴韻姑娘是本公子的,誰也别想染指。”
“你以為你是誰呀?琴韻能看上你這黑不溜秋的黑炭?做夢!”
“你白,跟剛從棺材裡爬出來似的,琴韻姑娘看到你,怕是要當場吓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