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借着火光看水中有兩、三道人影迅速靠近邵七,把邵七往遠處被蘆葦叢掩蓋的小溪流中帶,也沒上前,隻小心隐藏起自己,有黑衣人靠近便繼續殺人。
直到邵七等人徹底找不到蹤迹,直到卞安即将到達此地,她才迅速遠離此地,退至五百步之外。
她沒有離開,而是再次把自己和裴朗隐藏起來,視線不離卞安等人。
裴朗覺得自己的心跳得越來越快,跳得越來越用力,跳得頂到喉頭,頂到氣管,讓他想吐,讓他無法呼吸。
但心怎麼可能跳出來呢?當然不能。但他無暇理會真假。
他的腦海裡現在隻有被銀光切成兩半、散了滿地的屍體,掉落出胸腔的各種内髒,還有從岸邊潑向水中,順便也潑滅火把的殷紅……
他原本便無力的身體現在更是軟成了泥,如果他不是被綁在郗月身上,怕是早就在地上癱成了一灘爛泥。
他知道郗月身手好,也發現她并不排斥殺人,說起殺人就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一樣随便,她在他昏迷時殺了下毒的徐醫,但他從未親眼見她殺人。
直到今日。
他安慰自己,至少郗月殺的人都是剛剛才殺過人的歹人。
她到底是什麼人呐。
她到底是什麼人啊?
她平靜地殺人,平靜地遠離,所有動作依舊行雲流水,連呼吸都沒變化。
她仿佛對“殺人”這種事早已習以為常。
裴朗知道她不會傷害他,但他還是會不由自主地顫抖。
也許以後看得多了,習慣了就好。
但他不太想要這種習慣。
……她殺的,為什麼不是邵七?
那邊,卞安接到已找到邵七等人行蹤的消息,忙趕了過去,誰知剛到地方,沒發現邵七的屍體,卻發現自己的人躺了滿地。
有人去檢查屍體……屍塊,然後彙報說:
“公子,都是一招斃命,看起來應是同一人所為。”
另一個人把卞安護在身邊,道:“公子,那人應該是絕頂高手,他救走了邵七,也是邵七命不該絕……高手并沒有等在此處對我們出手,想來是不屑與我們結仇。您還要送木世子進京呢,回去吧。”
他的聲音越說越大,也不知是真的在跟卞安說話,還是跟隐在暗中的“絕頂高手”說話。
卞安背對光,臉隐在陰影裡,好半晌才說道:
“你說得有道理,回吧。”
他沒能殺死邵七,邵七緩過來就該來殺他了。
那個絕頂高手以前沒有出現過,他在邵氏莊園裡也沒見到過,想來是邵七請的客卿之類的,不輕易出手,也無意插手朝廷的事,所以應該不會親自追殺他們。
但……以防萬一,他必須立刻讓所有人都離開長甯縣。
卞安讓人把屍塊全部扔進水裡,算是水葬,帶着人迅速離開了。
郗月扯起嘴角,跟了上去。
卞安吩咐了黑衣人們幾句後與黑衣人分開,與追過來的卞石懷和木世子等人會合,帶着卞石懷和木世子等人循另一個方向繼續趕路。
郗月沒有去追卞安和木世子,而是跟上從另一個方向離開的黑衣人。
裴朗這會兒終于緩過來了,問道:“你要跟去他們的老巢?”
郗月沒回答他的話,反而說道:“這些黑衣人,可比邵七的人強多了,他們都是上過戰場見過血的。”
邵七的人,數量雖多,卻紀律松散,做什麼都毫無章法,是比弱兵還弱的弱兵。與卞安的人對上,五個能換一個就不錯了。
若是遇上北夷騎兵……五十個都不夠人家一個挑的。
難怪裴司徒對朝廷軍隊會那般失望。
裴朗聞言一驚,不由說道:
“近些年大康無戰事,他們去的哪個戰場?”
郗月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卞安的人,雖然比邵七的人強些,但強的也有限,總不會是江北軍就是了。
看木世子那樣子,應該也不是西境的。
至于去哪裡見的血……她這不是正要跟上去瞧瞧麼?
隻是……郗月看看遠處江邊停靠的三艘大船,又看看徑直上船的黑衣人們。
這三艘船,比郗家派去北境接人的船大很多,桅杆也粗壯很多,最重要的是,船底不是平底。
這種船,她沒見過。
每艘船的甲闆上都有許多披甲着铠的人在忙碌搬着什麼東西,似乎是在上貨,上完貨,應該就會啟航離開。
她……要不要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