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落那會兒正在收拾還沒吃完的飯菜，甫一擡頭便看到多日不見的司祈昭走了進來。

她停下手中的動作，心中歡喜卻也十分訝異：“你忙完啦？”

“嗯，明日起便不必再去軍營了。”司祈昭解下披風，坐下來指着桌上的東西，“這是？”

“是火鍋，今日和芝芝他們一起吃的。你用過飯了嗎？要不要我去給你做點？”

“不必。”司祈昭擡手。

“司月，這麼久沒見，你都瘦了。”顔落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臉。

“那從明日起你便幫我養回來。”司祈昭将她的手從臉上拿下來，握在手心，聲音含着溫情。

顔落起身，親了親他的眼睛。

司祈昭将她往身上一帶，顔落便坐在了他腿上。

“你…”話未出口，嘴巴便被封住了。

顔落趕緊閉上眼睛，心跳加速，臉也紅紅的。

不知過了多久，司祈昭才放開她。

他的聲音徘徊在顔落耳邊，低啞磁性卻又莫名傷感：“再過三日，是我父親母親的祭日，屆時我要帶着魔族全體将士去祭拜那一戰中死去的英雄。”

顔落一怔，原來他是為了這件事才回來的。

這場祭奠，是一場盛大的悲歌。

她拍了拍司祈昭的背：“我會陪着你。”

三日後，魔界落英山。

今日是十二月初三，魔宮懸楓樹的葉子已全部落完，隻剩光秃秃的枝幹，空氣中的涼意更是平添了幾分蕭索。

但這落英山卻仍有花開放，若不是漫山遍野的墳茔，此處定是郊遊踏青的好去處，隻是此英雄隕落之地多少有了一絲悲涼的意味。

顔落穿着白色的襖裙，配同色披風，未施粉黛，頭上也并無钗環。

她看着身旁的司祈昭，同是一襲白衣，卻顯得滿身肅殺，孤寂蒼涼。

台階下站滿了魔族将士，衆人皆着缟素，不曾佩劍，臉上盡是緬懷之色。

司祈昭一聲令下，便有巫師在祭壇之上起舞。待這一曲大喪舞跳完，祭祀儀式正式開始。

“大哀漫地，莫不同悲。我族英魂，終歸故裡，跪！”蘭翼沉重的聲音回響在山風之中。

顔落跟着司祈昭一起跪了下來，朝祭壇磕了三個頭。

“拜！”蘭翼的聲音再次傳來。

起身後，顔落跟着拜了三拜，又看着司祈昭去祭壇前上了三炷香，最後他轉過了身，望向下方衆人。

“祭！”

蘭翼話音剛落，便有侍從将酒端了上來。

顔落也拿起一碗，與衆将士一起将酒灑在了地面。

“我族英魂，終歸故裡！”下首的将士們連聲高呼。

在那一刻，她好像也感受到了那些死去的魔族先輩為了六界和平所做出的壯舉的意義，他們值得被銘記。隻是他們真的還能回來嗎？

祭祀儀式結束後，衆人都離開了落英山。

顔落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司祈昭，想着他眼下心情不好，還是别去打擾他為好，便安靜地站在他身邊。

“我帶你去個地方。”司祈昭突然出聲。

“啊？”顔落有些猝不及防，呆呆地問，“去哪兒？”

“看看我父親母親。”

“好。”顔落忽然變得有些緊張。

司祈昭帶着她來到了一棵海棠樹下，樹下立着兩座墳茔，但墓碑上卻是空的。她又環視了一圈，發現其他的碑竟也是空的。

“這墓碑為何都……”

“因為我們相信他們總會一天會回來。”司祈昭走近墓碑，将碑上枯萎的落花撿下來，又仔細地擦了擦。

他坐在樹下望着滿山墓碑，語氣幽幽的：“原本我也是如此想的。可自從我發現無風域下的真相，并親手加固了封印之時，我便知他們…回不來了。”

“那你為何今日…不告訴那些将士？”

司祈昭苦笑一聲：“他們中有年長者，正期盼着子女歸來，有年幼者，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再見雙親。我若将真相告知他們，豈不殘忍？”

“可他們總有知曉真相的一日，到那時，他們對你…”

“也許…我也在期待他們能回來吧。”

顔落挨着他坐下，沒說話，隻輕輕抱住了他。她知道，司祈昭心裡萬分難受，心中念想落空卻還要獨自承受這一切。

幾息過後，他微微退開，臉色又恢複正常了。

“自我記事起便是老和尚在陪着我，所有的事都是從他口中得知。”司祈昭手中出現了一卷畫，他打開展示在顔落面前。

“他說這是我父親母親的模樣，我曾在夢中夢過幾回，都不甚清晰。”

顔落朝畫像望去，魔尊玄柌看起來十分秀美俊逸，司祈昭像極了他，倒是他母親封俞，馬尾高束，英姿飒爽，一襲紅衣似獵獵生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