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局家屬院出來就是護城河,沿着河邊走,那邊一條街都是吃的。
璩景看了一眼程換,剛滿十八歲的男孩頂着黑眼圈,她不免失笑:“昨晚又通宵打遊戲?”
程換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睡得有點晚。”
璩景不置可否,問道:“煙醫大幾号開學?收拾好了嗎?”
程換老實回答道:“下個周,沒啥可收拾的,到那缺什麼現買就行。”
程換比她小九歲,璩景父母還在的時候,那時候璩程兩家關系很好,璩景父親璩沉州和程東是戰友又是至交,同在璋城公安局。兩家大人忙,程換小時候就會讓璩景看着做作業。
璩景記得她剛被程東和周芝接到家裡住的時候,璩父剛去世,璩景母親工作抽不開身,她那段時間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默默流淚,有一天程換突然抱着存錢罐,一副小大人模樣,看着她道:“小景姐,這是我全部的壓歲錢,都給你。你别哭了。”
璩景邊走邊詢問他道:“以前不是不想學醫嗎?怎麼突然報了醫大?”
程換聳了聳肩:“以前想去學遊戲設計,被我媽義正言辭拒絕。後來突然有一天覺得學醫也不錯,救死扶傷。”
璩景笑了笑:“醫生也挺好的,以你的成績能去更好的醫大,雖然煙醫大也是國内排的上的,怎麼想去煙州?”
程換撓了撓頭:“離家近點,何況我爸媽也耳提面命我,說煙州挺好,和你姐一個城市,她一個小姑娘自己在那,讓我去那邊兩個人也能照應着點。”
程換模仿程家父母的語氣,給璩景逗笑了:“等你來煙州了,我帶你玩。”
程換笑嘻嘻道:“好啊。”
邊說着,邊走到安東巷子,這裡兩排全是店鋪,璩景指了指其中一個招牌熟食店,擡腳就要過去:“那邊有賣的,你吃過他家嗎,味道怎麼樣?”
她自顧自說着,卻注意到程換臉色變了變,身體挪到她跟前,故意擋住了她的視線,璩景有些納悶:“程換?”
程換如夢方醒,有些緊張一樣,語氣急匆匆,拉着她就要往反方向去:“姐,這些店口味難吃的很,我們去别處。”
璩景雲裡霧裡,正要開口道:“應該大差不差吧,來都來——”
一句話還沒說完,璩景的目光就落到了對面一家水産店,坐在台階上挑揀螃蟹的中年女人。
那中年女人也看到了璩景,面上古怪的很。
程換一看這個情形,連忙要拉璩景走,話語裡有些急切:“姐,我們走吧。”
中午這個時間點安東巷子人來人往,或許是程換的聲音提高了起來,驚動了水産店裡的一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年輕男孩。
“媽,怎麼了?”
那男孩和程換差不多高,聽到程換的聲音,從店裡走了出來,因為剛卸貨身上的灰色短袖和褲子髒兮兮的。看到程換和他旁邊站着的女人,一時間臉上不自然的很。
璩景立在原地沒有動,望着那兩張熟悉又極其陌生的臉,舊日的記憶撲面而來,攪得她胃裡直翻湧,惡心的想要嘔吐。
她開口輕聲問道:“周現國出來了?”
程換嘴唇動了動,小心翼翼道:“他早幾年前就放出來了,聽我媽——聽别人說,他在監獄過得很不好。”
璩景沒說話。
水産店的年輕男孩卻在這時走了過來,擰緊眉頭,望着程換陰陽怪氣道:“你來幹什麼?還讓這個女的過來?”
那男孩的目光嘲諷的在璩景身上一劃而過,輕蔑的甩了兩個字:“災星。”
程換怒火中燒,一下子上前扯住那男孩的領口,揮拳就往他臉上招呼走:“周禅,你他媽畜生——”
周禅被打的懵了過去,反應過來的時候,目眦俱裂的和程換兩個人厮打在一起,把安東巷子的人都吓了一跳。
璩景聲音沙啞:“程換,夠了。”
“别打了。”
程換身形與周禅相差無幾,兩個人卻不能算是勢均力敵。周禅從小混迹浪蕩,野的很,自幼打架的好手,幾個翻滾之後,周禅就死死的将程換壓在地上按住,絞着他的胳膊,咬牙切齒道:“程換,你他媽是不是有病?”
璩景上前拽住周禅的胳膊,強壓着怒火,聲音冷的很:“别打了,想鬧到派出所嗎?”
她望向立在一旁蜷着手局促不安急得不行的中年婦女,開口道:“程換過兩天要上大學,你再怎麼樣也算他舅媽,一會兒片警來了難道讓他倆蹲局子嗎?”
那中年婦女擦了擦手,垂着臉過來勸架:“小禅,讓他們走吧。别打了……”
一如既往的懦弱,就像十年前在程家那樣,周芝和這個女人兩個人跪在她面前,痛哭哀求她不要起訴周建國。一個為了她的弟弟,一個為了她的丈夫。
周禅松開制住程換的那隻手,一副混世魔王的狠厲樣子:“滾遠點,好學生。”
璩景把程換從地上拉起來,兩個人都是鼻青臉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