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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顯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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甯佳與好似瞧見兩股暗流在她眼前反複蓄勢,無聲相擊。

明日還有硬仗打,在這兒耗光了氣力怎麼行?

她當即扯開話茬:“寺卿大人!那位農夫呢?可是拒不認罪?”

寺卿大人遺憾地搖頭,恭敬道:“回姑娘。主犯衛氏供認不諱,且與集鎮鄉民的證詞大體一緻。”

“這般,大可圓滿審結。”景以承若有所思,“何來懸案一說?”

寺卿無奈道:“正因如此,線索便斷了。我們原也以為此案是見聞即所得,如衛氏和鄉民供稱——七位公子意圖從衛氏手上強搶民女楚氏,衛氏氣不過,因此殘殺報複。

“可那楚氏卻矢口抵賴,硬說衛氏囚禁她數年,七位公子乃是好心搭救,這才慘遭滅口。囚禁與否,左鄰右舍這些年都是看在眼裡的,聽了哪裡能答應?于是齊齊指責楚氏昧良心,恩将仇報,構陷于衛氏。”

寺卿此話,倒是令堂中三位外州人有些吃驚。

畢竟,外州從古至今對步溪的成見與戲侮非輕易能移。故百姓雖謹遵步世子“微笑待人”之道,百官對外亦執禮相待,外州人仍為臣民所不齒。

即于步溪,咒人祖宗三代豬狗不如,遠比不上稱其是冥頑不靈的外州人來得惡毒。

然依寺卿所言,其餘不明真相的百姓聚集官府門前,連日讨伐蔑視王法的嘉甯農夫時,集鎮鄉民不僅在替一個殺人如草的外州人鳴不平,甚至反過來譴責與他們同是步溪人的楚氏。

他們固然為世代遭遇的不公感到憤懑,更堅決維護腳下飽受争議的故土,卻未任外界莫大的惡意動搖本心,情願替親眼所見的真誠之人仗義陳言。

哪怕此人生于孕育惡意的他鄉。

三位驚詫之餘,無不為自己過去對步溪的錯認愧汗。

甯佳與沉吟片刻,接着道:“若衛氏當真有恩于楚珂姑娘,她的供詞确實可疑。大理寺推測楚珂乃衛氏的共犯,口供則意在與其撇清關系?”

寺卿大人又搖頭,如是答:“楚氏不肯開口,大理寺也沒有屈打成招的先例,下官愚鈍,不敢獨斷。”

他拱手轉向步千弈,躬身道:“幸而殿下英明。殿下重返集鎮,在衛氏家中地深兩丈處挖出一銅盒。銅盒不大,裡邊裝着滿當當的花白翎羽。翎羽新舊不一,經大理寺比對,應是自楚珂獸身本體取得。”

景以承忍不住道:“即便毛色、形狀極其相似,如何能确定這翎羽必然出自楚姑娘呢?倘衛、楚二人是共犯,難保此物不是他們刻意設下迷惑視聽的假象。”

寺卿正要向外州人诠釋負責比對的巫醫有多神,王室秘術頓在了嘴邊。

若步溪獨有的巫術傳揚開,三大州之間維系平衡的橋便離塌架沒幾日了。屆時再想與世無争,旁人也不會還步溪以平靜。

寺卿一擡頭,步千弈果然看着他,似是警示。

甯佳與卻是習慣了景以承無止無休的疑問,她兩眼一轉,腦海中飛速合計出一套堪當完美的說法。既能解疑,又無須搭上步溪秘術。

“因為楚珂姑娘的獸身本體,是如今七州境内都十分罕見的銀喉長尾山雀。此雀身形矮小,單是尾長就占去獸身一半兒,尾形亦然獨特,不難判别。”

說着,甯佳與如常捏起含桃,這回細嚼慢品,像賣弄玄虛的話本先生。

“許是大家隻盯着供詞,不曾留意。适才提審時,楚珂姑娘的尾巴業已顯露身後。人形之下暴露獸身,常有三種情況——其一,受驚情急,多被動而為;其二,蓄勢出擊,多主動而為;其三,動心示愛,無心、有意均......”

甯佳與原是洋洋自得地依次豎起三根手指,一副毋庸置疑之态。話至“動心示愛”,堂中兩人皆有微不可察的怔愣。

後知後覺的甯佳與在先,屢屢與那束絨白狐尾碰面的甯展在後。

其餘人不清楚此間微妙,單見甯佳與自信的笑容僵在面上,臉側三根手指久久不放。

甯展緩過神直視甯佳與,神意複雜。

不似拿住她把柄的挑釁,更不似對某種含義的回應。

甯佳與猝然住口無傷大雅,卻把求知若渴的景以承急得不行。他迫不及待追問:“然後呢?如何判斷楚姑娘是哪種情況?”

“這個......沒有特定的法子。靠感受——”甯佳與鄭重道,“也不是人人都能保證感覺無誤!”

不待景以承言語,堂中冷不丁響起淡然聲:“第三種情況。”

幾人紛紛側目。

步千弈面不改色,道:“受驚情急。”

“噢......原來如此。”景以承趕忙應聲。雖說他隐約覺着步千弈其實面冷心熱,仍不敢多問,掏了自己的小冊便寫寫記記。

“受驚情急?”甯展質疑道,“鄙人并未見楚姑娘在獄中有何顯形以外的異樣。”

步千弈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但從容道:“她一開始可不是這副模樣。”

寺卿立馬開口緩和:“是是,楚氏頭兩三日吵得兇,除卻審訊時肯說句話,其餘時間幾乎都在大哭大鬧,且一直朝着牆上的窗口飛,無奈原被人剪去翎羽,力不能及。折騰這些天,當是精神不濟了。”

甯展沉默少頃,猶不贊成:“寺卿大人也說那是開始,而今哪裡還有受驚情急的迹象?”

步千弈微微眯眼,意味深長道:“閣下想說什麼?”

他不認為甯展在質疑他的能力,倒像沒事找事,便不願與其過多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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