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弟弟,我是女孩子。”孩子說道。
公冶明愣了下,他端詳了會兒面前的孩子,大約五六歲的模樣,臉蛋很圓,眼睛烏黑明朗,确實是個樣貌很秀氣的孩子。
但她滿臉都是髒兮兮的泥巴,衣服也髒到看不出原本的顔色,根本分不清是男孩還是女孩,公冶明因為自己是男的,就理所當然地認為這是個男孩。
孩子說自己是個女孩,公冶明趕忙改口道:“妹妹,你娘親為何說京城内都是壞人?”
小女孩撇了撇嘴:“娘親說了,爹爹在衛所裡沒有糧吃,就是京城那幫人把糧食偷了,才害得爹爹飯都吃不飽。那裡的人跑了好多了,爹爹是為了保家衛國,才留在那裡,不然早跟着他們一起跑了。”
“你爹爹是兵?”公冶明問道。
小女孩點了點頭,問道:“你說,京城的人又想讓爹爹守邊疆,又不想給爹爹吃飽飯,難道不是壞人嗎?”
公冶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問道:“你爹爹是赤斤衛的兵嗎?”
小女孩歪頭想了想,說道:“我得問問我娘。”
“你娘在哪裡?我帶你過去。”公冶明對小女孩伸出手,想把她抱起來。小女孩下意識地往牆角一縮,眼裡全是驚恐。
“我……”公冶明作出了一個和善的笑,努力想令自己的聲音溫柔些,無奈還是一樣的沙啞。
但小女孩眼裡的恐慌消散了些。他的笑容有些僵硬,卻格外好看,尤其是那雙眼睛彎成優美的弧度,眼角向上挑着,特别漂亮。小女孩目不轉睛地看着他,一時忘記了要哭。
“我不傷你。”他說着,繼續伸出胳膊。
小女孩仍有些猶豫,她不确定面前這個笑起來很漂亮的人,究竟是不是娘親說的壞人。
公冶明見她還不上來,說道:“你不想讓我抱,是喜歡被倒提着?”
小女孩當然不想再被倒提一次,她看到面前的人收斂了笑意,一張臉又變回冷冰冰的樣子。她沒得選擇,隻能不情不願地爬上了公冶明的肩膀,把髒兮兮的小臉擱在盔甲上。
他是壞人。小女孩心想着。
玉門的城牆上,常瑞正和駐守玉門的衆将士商議渡河的事。
疏勒河就在玉門城西側二十裡的位置,從城牆上往西看,能看到河水蜿蜒的輪廓。
“常将軍,玉門的渡口早已被鞑靼占領了,隻要有人渡河,就會迎來連綿不斷的箭雨。”赤京衛指揮使說道。
“今夜,我先派一隻水性好的小隊遊到河對岸,先與鞑靼的周旋。等明日白天,用玉門城的火炮掩護大部隊渡河。”常瑞道。
“常将軍要我們把玉門城的火炮推出去,列在岸邊護送你們過河?”指揮使問道。
“有何問題?”常瑞問道。
“常将軍,昨日鞑靼都突襲到了玉門城外七十裡的地方,玉門的守軍本就不多。若是把火炮運到岸邊,鞑靼趁機攻到城下,這城守不住啊。”指揮使為難道。
“那隻是一隻八百人的騎兵隊,就算玉門沒有火炮,他們也攻不下來。再說了,他們即吃了敗仗,又知道我們進了玉門城,怎麼敢再攻過來?”常瑞反問道。
指揮使不說話了,常瑞繼續下令:“明日天一亮,就把火炮推到河邊,一刻也不得耽誤。”
“是。”指揮使答應道。
常瑞皺着眉頭從城牆走下,心裡憤然想着:謊報兵力也就罷了,沒想到還是些畏畏縮縮,貪生怕死之徒。渡河危險,他們不敢幫忙,還拿城池失守這種借口來搪塞我。
他腳步走得極重,在石階上踏出咚咚的聲響。轉過拐角,那些駐守城牆士兵都齊刷刷地擡頭注視着他,他們都在好奇,究竟是什麼人下樓會發出如此巨大的腳步聲。
常瑞冷冷地瞟了眼這些不務正業的守兵們,一瞬間瞟到個熟悉的身影。
“你不看着手下,在這裡做什麼?”他幾步走上前問道。
公冶明的眼睛還粘在邊上一名老兵的腿上。常瑞順着他的視線看去,那老兵雙腿後側躲着個小孩子,睜着一雙又圓又大的眼眸,從腿縫中往外看。
“爹爹,他是壞人。”小女孩小聲說道。
那老兵蹲下身,柔聲說道:“沙沙,這是常大将軍,是從京城過來幫忙打壞人的。來給大将軍行個禮。”
小女孩眉頭一皺,小聲道:“娘說了,就是京城的人害爹爹吃不飽飯的!”
她說話的聲音很小,但常瑞和公冶明都聽到了。
“常将軍,這裡的守兵都說,京城給的軍饷很少,所以才跑了好多人,即便這樣,軍饷還是不夠分。留下都是家裡有點糧,還願意守城的老兵。”公冶明對常瑞解釋道。
“為何說是京城的人害的?”常瑞問道,眼睛看着蹲在邊上的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