恺撒還發現了另一件事，哪怕已經形成了數量優勢，怪物們并沒有一擁而上。

這些東西似乎并不想置他于死地，更像是想要消耗他的體力。真是神奇，不同物種之間存在着某種默契，它們也有智慧嗎？又是如何交流的呢？

閃念間，恺撒眼前忽然一暗，他警覺地把狄克推多橫在身前，可那些異常生物卻顧不上他了。蛇群躁動，血屍們呆立在原地。就在恺撒的注視下，血屍的身體開始變得幹癟，但這并沒有讓它們失去活力，反而讓恺撒感到了更大危險。

恺撒擡頭，看到了鉛灰色的天空。世界愁雲慘淡，令人倍感悲涼。時間凝固在太陽将落未落的時刻，夕陽散發着血色的光，美得像一幅油畫，油畫的筆觸中似乎藏着瘋狂。

人面鳥一隻隻地墜落，墜落的過程中它們雪白的羽毛就在迅速地幹枯，變成了像是焚風中風幹了很多年的黑褐色，觸地瞬間碰碎成了粉末，隻剩下七零八落的骨架。

地表的草木還是冠層的樹葉或是藤蔓也在變得幹枯。宛如瞬間經曆了千百年的時光，迅速失去生機，風再一吹就化為灰燼。

灰塵簌簌而落，大地已經變成了古銅色，堅硬又平實，找不到土壤的痕迹。

樹木留下的枯朽枝幹也在褪色，放眼望去隻剩黑白兩色，黑色漆黑如炭，白色溫潤如玉。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也太離奇，就在不經意的一個瞬間，一閃念，一錯眼，就已經天地變換。

黑紅色的雞冠蛇大片大片地死去。而那些巨蟒則在互相纏繞撕咬，撕下帶血的外皮和鱗片。這不是自相殘殺，它們是在蛻皮！

巨蟒黃澄澄的眼睛泛起幽光，血肉模糊的身體上快速生長出鐵青的鱗片，帶着倒鈎的骨刺突破背脊生長，看上去殘暴又畸形。

——這些被創造出來的生物武器似乎遵守着某種平衡。雞冠蛇和人面鳥群都可以大規模地存在，人面鳥甚至在長白山有一個很大的種群。可當環境改變，它們卻是最快死亡的。大蛇數量很少，隻能在塔木陀以及周邊活動。但在尼泊龍根之中，它們可以發生血統覺醒，變異為龍血異種。

恺撒揮動狄克推多，迎上撲過來的血屍。

叫“血屍”已經有些不恰當，身體變得幹癟之後，它們變成了古銅色。沒有瞳仁的眼睛點亮了金色的光芒，動作比最開始簡直要靈活十倍，也狂暴十倍。

如果恺撒還有記憶，他會認出這些東西更像是曾經在深海遭遇的“屍守”。明明已經死去，生前的活力卻被煉金術封存在不朽的身體裡。

在這個世界的傳說中，血屍是因為長生進程被意外打斷的失敗産物。但或許在最初，西王母賜下丹藥的目的就不是給予人類長生。她在做實驗，為自己創造士兵。

這實驗很難簡單地界定為成功或者失敗。血屍确實很危險，但對于有一定身手的人顯得過于笨拙，感知也很弱，熟悉了并不難應付。直到環境切換到尼伯龍根，它們成功激活了作為“屍守”的一面，危險數十倍地上升。

狄克推多刀光連閃。敵人在變強，恺撒也在變強。他能感覺到身體每一個細胞都被激活了，更敏銳也更專注，力量随着血液流淌。

恺撒一刀沒入屍守的胸膛，手腕一轉直接在胸口開了一個大洞，剜出了目标的心髒。接着他看也不看地反手一刀，震開從後面靠近他襲擊的屍守。墨一般的血液噴灑而出，粘稠如同石油，他借着擊退目标的時間差，轉身突進，斬下了目标頭顱。

古銅色的屍體接二連三地倒下，它們在倒下的時候渾身一震化為枯骨，在一瞬間失去全部的活力。恺撒把這些骨頭踩得嘎吱作響，他已經閉上了眼睛，遵循着本能釋放了腦海深處栖息的鐮鼬群。此時他的聽覺遠比視覺敏銳，鐮鼬賦予他360度的完全感知，感知之内萬物纖毫畢現。

他在屍守的圍攻中以毫厘之差的方式周旋，所有閃避的動作看起來都無比驚險，簡直是一次次與死亡擦肩而過。可他揮刀的動作又那麼大開大合，帶着砍瓜切菜般的快意與從容。

眨眼的工夫他就快要清空戰場，但鐮鼬告訴他更多的變異的血屍正在從遠處聚集。附近越來越多的巨蟒蛻皮完畢，它們齊刷刷地轉動頭部鎖定恺撒，金色的眸光幽森如鬼火。

恺撒無所畏懼，他發出咆哮，迎着襲來的巨蛇踏步，斬出狂暴的一刀。這一刀兼具了兇猛與浪漫，巨蟒幾乎是自己撞上了刀光，狄克推多切開鱗片，割裂肌肉，鮮血如花一般飄飛。

重傷對方腹部之後，恺撒旋身閃避，巨蟒腰圍太粗了，很難做到一刀兩段。他發揮自己身法的靈活，在對方落地的一瞬間，狄克推多從後背貫入，切斷脊椎，進一步挑破心髒。

“鐮鼬”收集着領域内的聲音，他鎖定了每一條蛇的心髒，清晰地聽見它們是如何從四面八方蜿蜒着爬向自己，制造出各種各樣的微震動。在所有聲音的背景中，有沙沙的聲音在回蕩，那是青銅樹金屬的枝葉在相互摩擦。古奧的語言響徹天地，如同千百重疊加在一起的鐘聲……

這聲音仿佛要楔入靈魂的深處，有一瞬間恺撒頭痛欲裂，心髒劇烈地跳動。他覺得很煩躁，忍不住想要做些什麼，想對那個聲音回以咆哮。

無數淩亂的線條在他眼前浮現，像是千百朵重疊在一起的花，聚攏在一起又倏爾散開。

巨蟒從四面八方撲向男人，恺撒卻忽然停住了動作，握着獵刀的手也垂落在身邊。這簡直是自尋死路，但下一秒，高速的氣流以他為中心爆射，幾乎可以看到一個明顯的球形氣界向外推出。

刹那間血霧彌漫，戰場籠罩上了一層“紅紗”，男人釋放了“吸血鐮”。無可計數的鐮鼬在空間中以莫測的軌迹飛舞，扇動着無比鋒利的“風刀”。它們變得極端狂暴嗜血，不惜一切将闖入領域的生物撕成碎片。

恺撒睜開眼睛，面無表情，黃金瞳熊熊燃燒。

他已經不在意圍攻而來的巨蛇，擡頭看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