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韫知也意識到了不對勁,跟在張允承後頭起了身。
二人趕到了院子裡,卻見一個小厮站在風雪裡,兩股戰戰。
張允承走到他身後,才一開口,那人就被駭得發出了一聲尖叫。他如同遇了鬼一般拔腿就跑,被張允承一個箭步沖上去,揪住了他的衣領,“你先别跑。”
小厮抖如篩糠。
張允承定了定神,肅然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小厮又要往前跑,再一次被張允承一把拽回來。
看清來人是張允承和姚韫知,他原本慘白的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絲血色。
過了很久,小厮才從驚懼中緩過神來,目光呆滞地看着二人,動了動嘴唇,“有、有鬼……”
張允承急道:“你說清楚,什麼有鬼?”
小厮上下牙齒在打架,“有穿、穿藍衣服的女鬼。”
冷風透過衣領滲進了姚韫知的後背,她抑制不住地打了一個寒戰。
“藍衣服的女鬼?”
小厮顫抖着補充道:“對,對,是一件翠藍色的襖子,梳着雙丫髻,腳下穿了一雙大紅色的繡花鞋。她一看到我就怪笑了一聲,聲音瘆人得很。她轉過身來,臉上、臉上全是血,嘴、嘴角也在滴血……”
到最後,他目光呆滞,像丢了魂似的,已經沒有辦法把話完整說完了。
張允承也被說得心裡犯怵,但還是把手插進袖子裡,壓制住了翻湧而上的恐懼。
他闆着臉斥責道:“别胡說。”
小厮大聲道:“大人明鑒,小人真的沒有胡說!”
姚韫知向來不信鬼神,可聽着這小厮煞有介事的口氣,她也有些犯嘀咕。
她低頭思索,略顯離神。
張允承以為她是害怕了,忙将她護在懷裡,拍着她的肩膀安撫道:“沒事啊,沒事啊韫知。就算真的有女鬼要吃人,那也會先吃我的。”
姚韫知想不到他在這個時候還能油嘴滑舌,忍不住用手肘撞了他一下,想從他的懷抱中掙脫開來。
張允承卻是不肯松手,又道:“這種時候我怎麼能放你亂跑?”
姚韫知不掙紮了。
她竭力讓自己鎮定下來,追問小厮:“你當真不是看錯了嗎?”
小厮呆呆道:“我不知道。”
姚韫知低頭看着雪地裡三個人的腳印,心中的疑問愈來愈多。
她又問:“那鬼是地上走的還是天上飛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小厮搖晃着頭,嘴裡語無倫次地念叨着,“她說,她有冤。”
“什麼冤?”
“夫人,你就别為難小人了,小人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姚韫知心中還有許多困惑急待驗證,可那小厮已然被吓破了膽,隻一味地發抖,根本不願,也不敢再去回憶适才究竟發生了什麼。
她隻好等到那小厮稍稍冷靜,再繼續詢問關于那女鬼的種種細節。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又見一個丫鬟從東邊急匆匆跑過來向二人通傳:“少爺,夫人,老夫人那邊不好了。”
二人趕到張老夫人的卧房,這才聽朱媽媽說到,張老夫人起夜時,似乎是看見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尖叫了一聲過後,就昏厥了過去。
張允承連忙命人出去請大夫抓藥。
來來回回折騰了大半夜,張老夫人總算醒了過來。
醒來的張老夫人臉色蒼白,額頭滲出冷汗,整個人縮在被褥裡,嘴裡不斷低聲念叨着:“她來了……她來了……穿着藍衣裳,臉上都是血……她說她要找我……她要報仇……”
屋子裡安靜得隻能聽到風雪拍打窗紙的聲音。
朱媽媽站在一旁,手腳有些發涼。
幾個丫鬟更是縮在角落裡,低頭不敢作聲。
張允承坐在床沿,握住母親的手,盡量放輕聲音,“母親,您冷靜一點,仔細說說,那人是誰?她和您說了什麼?”
張老夫人的眼神遊離,仿佛沒聽到兒子的話,隻是怔怔地盯着窗戶的方向,忽然,她的身體猛地一顫,指着門外,聲音發抖,“她在那兒……她在那兒!”
姚韫知順着她的手指看過去,門口什麼都沒有,隻有夜色沉沉,風卷起帷帳,飄上去,又落下來。
“娘,屋裡沒有别人。”張允承加重語氣,試圖讓她回神。
可張老夫人像是根本沒聽見,嘴裡低低地笑了一聲,那笑聲瘆人得很,帶着幾分驚懼和癫狂,“她說,她就在這裡……她說,她還記得當年的事……”
話音剛落,屋裡的燭火突然晃了一下,屋子裡的光線跟着變暗了一瞬。
姚韫知心頭一跳,連忙按住搖晃的燭台,冷靜地吩咐:“把窗關上。”
丫鬟們回過神,慌忙上前把窗戶關得嚴嚴實實。可即便如此,張老夫人的狀态還是沒有好轉,整個人都在發抖,聲音越發虛弱:“允承……允承……快去西廂房看看……快去……”
張允承皺起眉,“西廂房怎麼了?”
張老夫人卻沒有回答,隻是抓着他的手不肯松開,神色驚恐,嘴裡不停念叨着:“去看看……去看看……”
屋裡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張允承點了點頭,回道:“好,我這就去。”
可他才要将收抽回來,張老夫人卻是緊緊将他的手攥着,死命地搖着頭,不肯放人。
張允承哄她:“母親,您要先松手,我才能替您去西廂房看看。”
張老夫人搖頭。
姚韫知看了張允承一眼,歎了口氣說:“還是我去吧。”
張允承一聽,立刻皺起眉頭,不假思索地反駁:“這怎麼可以?”
“你在這裡陪着母親,我那邊和雲初還有個照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