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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如月來的時候就沒有做任何在這兒久待的打算,自然沒有留什麼東西需要再回獄中去取的。
那地牢畢竟不是什麼幹淨的地方,确實不值得她再次回頭去看一眼,更不會過多留戀。
隻是在那獄中,她到底還是結識了一位不錯的朋友,申如月絕對不會忘了邵世岚,隻等着自己再做些準備,定要先幫她找尋失散的姐姐,然後再想個法子給她撈出來。
畢竟阿岚入獄,也是歐陽瞻這惡人作祟。現下她才剛知曉些這歐陽家瑣事雜事惡事的皮毛,就已經有了罄竹難書之勢,若真是扯下了遮羞布,還不知真相到底會髒成什麼樣子。
阿岚是如此一品性高潔純良之女子,實在不應再在獄中受辱煎熬,為了自己心中所堅持着的公道和清白,卻總不能見到天日。
她們相識雖然隻有短短幾天,但竟然也可以稱得上是莫逆之交。
申如月晚上睡不着的時候,自是沒少幫邵世岚收拾掉幾條小蛇和小老鼠。
而邵世岚除了最開始給她分享的那半個窩窩頭,還給她說了許多江湖中有趣的事情。
比如她當年是如何跟着自己的父親見過各種疑難雜症的,又是如何利用着自己家中破産後僅剩的那些藥材配方,制出了能治療時疫的藥丸,造福當地百姓深受愛戴,又重新開起了自家的祖傳藥館醫館的。
聽了這些,申如月自然也多留意了幾分,又向她打聽了受了兵器所緻重傷的病号,應該怎樣修養為上。
邵世岚沒能親眼見過饒烨的症狀,自是不敢妄下結論,便也隻能中和着提了句建議。
這季節的雪融草用于溫補療傷最是不錯,若能采了加到平日裡和的湯藥一起,能大大增長療效。
這些話看似隻是無心之談,而申如月卻也在不知不覺之間全然記在了心中。
她有些失神地走在回家的路上,雖然是被放了出來,但身上卻背了巨額的欠債,壓得她都不想再邁步往前了。
而地上那層厚厚的雪被,也已經較前幾日化了大半。
除了樹枝頂上還有一些人迹去不到的地方,其他地方已經露出了濕漉漉的黃泥,很是沾腳,走起來很不方便。
早間在獄中洞口看到的那一絲陽光,如今卻是正午當頭,更加明媚了些。
這還是近些日子頭次出太陽,冬日裡,這樣的大晴天當真是罕見,隻是陽光落在肩上曬着,本該暖洋洋的,但申如月心裡卻被各種各樣的事情整得冰涼。
回去的步子也沒走得那麼輕快,陽光下又更覺得心寒。穿過熱鬧的城區酒肆街道,再往東走了幾裡,越靠近那片林子,又變得更加寂靜起來。
忽而,一陣風沙。
卷起這黃地上剛曬幹的些甘草屑,伴随着窸窣的腳步和穿林打葉聲,似小旋風般向她接近。
申如月這幾日眼睛還沒有徹底恢複過來,本想看個究竟,但奈何實在睜不開眼,便隻好擡起手臂在眼前遮了遮。
轉瞬,風止樹靜。
再放下手去,遠望,隻見城郊郭外,一白虎輕快地邁了步子,正在向她奔來。
這樣皮毛光順的發亮的強壯白虎,除了她家白花花,整個錦州都找不出第二隻的!
申如月見之大喜,嘴角都要咧到了耳後。
果然,還是她家的白花花比較有良心,畢竟是跟了她這麼久知根知底的,如此放心不下她,還知道特意在城門之外,黃土地邊,這個她回到自家林邊的這個必經路口等她回來。
不像某些人,就是狼心狗肺的,一點動靜都沒聽到過,還不知道去哪了。
隻是待她打足了精神,也撒開步子向白花花跑去後,卻将它身上那一道道條紋的顔色辨認得更加清晰了。
“你受傷了!”申如月抱住了白花花的頭部,又向它的頸後看去,隻見前肢肩端有幾處紅色的血點子。
她一陣心慌,又忙着扒開它的皮毛想要看個仔細。
但這前面并未找到傷口,于是再順過去往它臀尾處一瞧,那兒才是一道長條血迹,已經在它的白皮毛上結了痂,約有十餘寸,很是駭人。
細看過,卻依然不是它的血。
見主人如此心焦,白花花用毛茸茸的腦袋蹭過申如月後,又擡起身子半坐,目光朝路口一枯樹根下望去。
申如月順着将目光移到那處。
隻見樹下一男子盤坐在樹幹邊,半倚着雙手松垂在膝上。阖眼靜坐,一塊黑布半蒙着面,身穿那件她新買給他的短款夾式戎武短襖。明明就是散人匪徒的裝束,卻在他身上找不到半點流氣,隻有種神秘的俠義感。
他腳邊還是那根四日前她見過的大柴棍,另一側卻突然多了一把長刀,但并不精緻,反而和男子出塵脫俗的氣質顯得格格不入,大約是在哪兒劫來暫帶的防身武器。
三日不見,他還真又讓她刮目相看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