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受傷了。”申如月斷言道。
她說這話時已經是肯定語氣,但此刻對于他一路上的閉口不言已經帶了怒意。
把鏟雪掃把往旁邊一扔,直沖進堂屋内環視一周,确無二緻。剛準備坐下之時,似乎又想起了什麼,于是又猛地起身走出屋去直到廚房土竈邊,挪開一缸,隻見缸内有件沾了血的墨色外衣,俨然就是她那日新給阿葉買的那件。
看樣子還是真刀真槍的一場硬仗!
好家夥,長本事。這兒可是她的地盤,竟還想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藏一件血衣有事瞞着,簡直發指。
申如月更是氣從心中來,把缸中衣服攥在手裡,直到堂屋之後,又摔在了饒烨面前的地上。
“說說,怎麼回事兒?”話畢,她終于感覺腿上有些酸累,卸了勁翹了腳,跳坐在了一邊的椅子上。
饒烨擡眸,看了一眼地上的衣服,便知終是瞞不住她,而後言:“昨日夜裡,家中進了些小賊。”
“小賊?呵!”能把他梅開二度又添新傷,哪能是一般的盜竊小賊,申如月聞言鎖眉感歎,“又來了。”
顯然是被她口中的“又”字而心生疑惑,饒烨原本保持了淡漠的眸子裡也難得染上一絲驚異。
沉默幾分,而後問她:“姑娘家中,似乎以前就有此遭遇?”
申如月瞥了他一眼,正欲解釋,但實在說來話長,質問他的氣還沒消。又覺得空空蕩蕩的房裡沒個篝火點着,冷得瘆人,便先差遣着他:“你,先去把火生起來。”
語氣冷冰冰的,畢竟還在為他半天不主動解釋情況的做法和态度而憤憤,這悶葫蘆即便嗓子好了還是不愛說話,真是太難溝通。
而饒烨果不其然,依然并未應她,自是向來以行動為先,走到那側角落撿了些易燃的幹稻草,又撿起了打火石默默生火。
也沒看清楚他是如何碰撞打擦,火苗就冒了出來,點燃了那一團幹草,再借了一小陣風,順勢帶到了澆了桐油的幹柴上,這篝火便生了起來,也沒什麼黑煙,動作之娴熟,可謂老手。
隻是申如月想到廚房裡剩餘的幹柴,還有屋内的草和面前的這點兒柴堆,似乎幾天都沒動過。這人莫不是鐵人,大冬天的,都不需要在屋裡取暖?
而且,房内僅有的那張床上也收拾得整整齊齊,而是地上的那個草鋪,又疊了一床那日她新買的棉被。
睡地上,還不生火。瘋子,真是瘋子。
這本是他自己的選擇,與申如月無關,更談不上招待不周,可偏偏又讓她有種窩了火的罪惡感,戲谑道:“當真是小瞧了你,如此有本事。長了張嘴隻知道吃飯又不會說話的,我最恨别人當個悶葫蘆,有什麼事情都瞞着我了!”
可她話音剛落,饒烨就一個沒撐住起身,直直地要面前火堆裡栽了下去,眼見着發尾就要被火苗吞噬,他卻還沒有使得出回正的力氣,依然直挺挺的一闆身子。
生氣歸生氣,又鬧了這出,申如月還是被他吓着了,連忙從椅子上跳了下來,把他扶好,又重新放到床上躺着。
這才發現阿葉臉上蒼白,嘴唇也沒了血色,看起來狀态很是不佳,真不知道這幾日的修養補到什麼地方去了,還是這麼虛弱。
見申如月又想把自己扶過去躺着,饒烨還想掙紮着起身,重新坐起來聽申如月講流匪肆虐錦州地帶的事情。
但申如月這會兒已經是恨鐵不成鋼,再也不願看到他又拿着自己的身體在自己面前忍痛犯險,而拔高語調,似是命令的語氣道:“你給我躺好了!”
聞言,饒烨起身的動作有瞬間怔住,複而聽了她的話,乖乖躺了回去,嘴角還不易察覺地往上擡了分,辨不出他心裡的真實情緒。
大概是昨日夜裡消耗過大,今日又去城門口接應了她,才會又變得這麼糟。細細想來,申如月竟覺得,今天早上聽到的那聲順循哨響,怕不僅是她捕風捉影的幻聽。
如是想着,便見到饒烨從自己的袖口中摸出了那順循哨,作勢要遞給申如月,又言:“姑娘既已歸家,此物當應歸還。”
她接過後先收到了袖口裡,打算一會兒再藏回原先的地方,隻是又不禁問道:“我問你,今日早晨,你是否吹響過此哨?”
饒烨眼中掠過一絲驚異,不知她何出此問,而後誠然如實言:“是。”
申如月深吸一口氣,又問:“何人至此,能讓你無法脫身?”
想到他這如此擔心麻煩到别人的性子,若不是迫不得已,便絕不會吹響這順循哨,召喚出白花花來協助他。
而他又曾說過,小賊是夜裡遇着的,但這哨聲分明是早上才發出的,莫不是這流匪賊心不死,一波不成又來了第二波,而他算計的日子大約就是今早前去接應,隻是路上又被這些人絆住了手腳罷。
饒烨轉動着眼,目光流轉,回憶理順後言道:“來者共兩撥,皆蒙着面,光憑招式可知是為兩批不同的人,隻是我并未能辨别出他們所屬的流派,不過現已擊退,姑娘大可放心。”
語氣笃定,似在許諾。
荒唐。申如月扶眉暗歎。她又不是貪生怕死的膽小鬼!阿葉這話說得,倒顯得她有多麼畏縮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