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她又上前一步,放下另一隻手上的草圖紙,走到饒烨的身邊,低下頭來,往他受過傷的肩膀處輕輕吹了一口氣。
“不痛啦!”她眨了眨眼,笑道,“以前小時候,我受了傷娘親都是這樣安慰我的,雖然沒有任何依據,但那個時候,我似乎真的會感覺到身上傷口的疼痛減輕。”
少女輕揚的唇角伴着眼中快要溢出的笑意,剛剛在他頸邊肩上呵出的熱氣還留有餘溫,暖得他半邊身子發麻,連帶着那邊的心房都發燙。
他的耳尖漸漸泛紅,噙住嘴角的笑意,亦輕聲道:“是。阿月說得對,确實不痛了。”
“那就好!”申如月拍拍手,一個漂亮的翻身跳出櫃台,道,“時候不早了。走,我帶你回家!”
他應着:“嗯,我們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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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如月一路推着闆車回來,饒烨并排隔了一拳的距離一直跟在她身邊。
車上大小堆了些她今日從馴獸場那邊帶來的東西,可以在那邊用,也可以帶回來用。
既然那裡頭的東西都變成了無主之物,她自然是趁着機會,趕緊都帶了些自己能看得上的回來。
隻是,這雖然聽起來是個能占點便宜的好機會,可也不是什麼便宜都能要的。
因為她隻付了地租其他多餘的一份都沒有花,能平白得那兒閣樓裡的東西自然是好。而奈何那兒剛剛經曆了五次三番的戰亂,許多東西上頭都沾了血迹,屍體雖然官府早就派人來處理過,這血污血腥味依然沒散幹淨。
她就算不避諱這些,但也覺得髒啊,自然不想帶回來,隻是把那些東西先堆到了一邊,哪天帶了打火石來,再一并燒掉。
兩人還在離家挺遠的地方,就看到了邵世涵叉着腰站在門口,裡頭有篝火不去取暖,非要站在這門口當雕塑。
再走進了一看,家門口前頭的那條新裝上的栅欄上,正立着一頭灰鷹。
見此情形,申如月瞬間了然,放下了闆車就往灰鷹的方向走去,拍了拍它的腦袋,大笑了兩聲。
灰鷹自然早就聽到了他們靠近的動靜,隻是依然保持着這個自己,乖巧地立在這根柱子上,又小跳兩下,轉過頭來看向申如月,眨了眨眼睛,眼神裡還是之前那般睿智,水汪汪的。
申如月看到它這副有點呆頭呆腦,又有些憨厚的樣子,忍俊不禁,又邁開步子往門口去,伸出手來準備把邵世涵拉回屋内,誰知邵女俠卻撇撇嘴,有些不高興地道:“诶!你這隻手剛剛碰過它了,就不能再碰我了!”
難得見邵世涵臉上的表情這麼生動,何況申如月現在的心情大好,也跟着打趣道:“瞧這呆鷹的樣子,以後估計還有得來呢,你也别這麼恨它了,所有的事情都該往前看嘛。”
“哼!”邵世涵從鼻子裡輕哼一聲,又将頭别到一邊,不滿地道,“它當時在屋頂上啄我的事情我還沒忘,不能就這麼将它放進屋了。鷹這種猛禽就是冷血得很,阿月,你别看它現在能在你的屋面前伏低做小,一旦把它放到屋裡去了,那情況可就大有不同,飛揚跋扈得很!”
或許是因為她之前在江湖各部之間打交道的時候,和各幫主手中的鷹相處就都不是很愉快,如今見了這頭灰鷹,更沒什麼好臉色。若不是因為這灰鷹确實曾幫過她,讓她那時候沒有成功對申如月下手,避免了釀成大禍,不然她都不願意放它在自己新搭的栅欄上蹦跶的!
申如月聳了聳肩膀,“好吧,看樣子你們之間還需要一點時間才能磨合好。”
邵世涵馬上反駁:“不可能磨合好。阿月,其他事情我都能答應你,都好說,但是你讓我和這個呆鷹相處好,除非讓它對我跪地道歉。”
這無疑就是一句氣話,灰鷹本就是一副不太聰明的樣子,又不可能聽得懂人話,腿下還是兩隻爪子,怎麼可能會跪地磕頭?
申如月聽了她的抱怨,眼睛卻突然亮了亮,确認道:“可這是你說的哦?”
邵世涵打心底裡認為這種事情不可能,點頭肯定道:“當然。”
隻見申如月變戲法似的,突然從兜裡掏出一把谷子,撒到了地上,吹了聲口哨,又一邊對着灰鷹說:“大灰啊,别說你阿月姐姐沒給你機會哦,若你是真的想以後都跟着我生活,就飛下來吃了這把谷子,記得,一定得蹲低一些吃,頭得點地三次以上。”
說完,她退到一邊,抄起手來靜靜等待着灰鷹的反應。
邵世涵自然認為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且不說灰鷹能不能聽得懂人話,從鷹的本性來說,它們就是食肉動物,怎麼可能就這樣輕易吃了申如月撒的一把素食谷子?
但偏偏這頭灰鷹就是個從來不按套路出牌的。
隻見它微微張開了翅膀,甚至都不需要滑翔,這麼低的距離,隻是輕輕一躍,就跳到了那攤谷子面前。而後又順從地低下頭來,一邊收了爪子,安安穩穩地坐了下去。
邵世涵是真沒想到這鷹還能在地上無端擺出孵蛋的姿勢,又怎麼能不算是已經“下跪”了呢?
邵世涵的話已經放出去了,現在已經沒了回旋的餘地,此刻也隻能甩甩手進屋,但進去後卻留了門沒有關實。門縫邊透出她的聲音。
“願賭服輸。敗給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