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到底是誰,怎麼搶到的這頭海東青?
難道掩環庵早就找到過了母親,所以奪了這頭馴鷹麼。滅了申家滿門的會是掩環庵的人,還是掩環庵背後,指使他們動手的,申如月真正的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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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如月半低着頭,一邊想着這事,推門進屋。
這還隻是她捕風捉影的推斷,甚至不算事實上的任何蛛絲馬迹,純屬她的憑空猜測。
邵家姐妹見她進屋,也悄悄退到了一旁到廚房裡頭忙活了。
而她落座堂屋後擡頭,就隻見饒烨坐在家中唯一的書桌邊上抄書研墨。
申如月皺了眉,家徒四壁,這人哪來的筆墨紙硯!
定是又騙了她,沿路經了銀屏書閣接的活。
她有些别扭的不快,但又說不上原因,隻把頭别到一邊,假裝什麼都沒看到,但暫時也不想和他說話。
而饒烨聽到她推門進屋的動靜,本已停了筆欲開口招呼。
但眼見着申如月的臉色實在算不上好,這種情況下再解釋什麼大約都是徒勞,隻會變得更糟。他的嘴唇動了動,最終垂下頭重新落筆一言不發。
隻是再次落筆的時候,心已經亂了。幸好隻是照貓畫虎地抄書,否則連自己該寫什麼都不知道了,但依然得緊繃着神,強制自己集中精神不寫錯字,偏偏注意力又忍不住分心。
“呵。”一道聲還是在他耳邊落過,比冬風還涼。
申如月終于忍不住,輕嗤一聲覺得服氣,都有些被氣笑了。大概是已經猜到他不會老實回來,所以不意外他會接下這事。雖能猜到,但也不意味着她就不生氣,再三叮囑他離了獸場之後就回來好好休息,可這人就是犟種,偏偏要到那裡去接這活。
明明是他騙了自己,為什麼在這兒坐了許久,都等不到他的一句解釋?雖然他确實也稱不上犯錯,但同一屋檐下跟她打個招呼哪有這麼難。
就算他平日話少,不喜主動與人招呼,但今天就不能偶爾低頭一次主動解釋求和麼,她都表現出了這樣明顯的不高興。
但她又厭惡着自己的心軟。隻要再多看他一眼,她就會忍不住想主動關心他。
素日裡蒼白的指節,在寒風中已經凍得泛紅,都有些青紫。破屋的窗子也是紙糊的,牆也是木闆混着泥漿搭出來的,四下都透着風,隻有屋中不敢熄滅的那團篝火,是唯一的暖源。
他一人抄書,磨墨得自己動手,若是風勁了些,還得分神壓住紙張的邊角,避免被吹跑。申如月煩悶地别過了頭,想着眼不見心不煩,幹脆起了身去廚房跟着邵氏姐妹一起燒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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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久不見晴,細密密時不時還飄了些小雨,廚房的柴火有些沾濕,燒得煙霧更大了。
申如月坐在柴火邊,一邊看着火勢借着暖,眼睛也是越來越紅。
邵世岚瞧着不對,便問她:“阿月這是怎麼了,今日獸場沒了恩公幫忙,遇着了什麼麻煩了麼?”
申如月擦了把眼睛,别過頭去,别扭道:“誰要他幫忙了!”
邵世岚被她的語氣輕怔了一瞬。印象中阿月都是帶着笑的,難得有這樣沖動的時候。
申如月也同樣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些暴躁,遂轉過頭來,遮掩着往柴堆裡添了把火,吸吸鼻子,“沒什麼,我好着呢。都是近日天氣不太好,柴也濕了,燒得有些嗆。”
“哦。”邵世岚淡淡應了聲,眼睛轉了轉。
面上雲淡風輕,心裡已經有了大概猜測。她閱人無數,人精一個。還是不知道她是為什麼不高興麼?
阿月這樣喜怒都寫在臉上的性子,實在是太過明顯,也就是她還顧及這她嘴硬,沒直接戳破她。
邵世岚向來不願意幹涉他人因果,行醫者很信這些。不該自己管的事情一定不要多插手,貿然幹涉不會有什麼福報,反而容易惹得一身騷。但申如月和饒烨是她的恩人和恩公,和尋常人不一樣。
為了今日晚飯能有個稍稍和諧的氛圍,不在尴尬結冰的氛圍裡吃飯,容易吃不下還鬧肚子不利于養生。天氣已經夠冷了,可不想小夫妻的關系也這麼冷硬。
她假裝看了眼天,又看似不經意道:“是啊,這天氣不好,獸場的所有生意也不能全部經營,我和阿姐在家采藥也越來越不順利了,倒是沒想到,阿葉恩公在家抄書,竟成了最靠譜的事情。”
申如月輕哼一聲,沒說話。
心裡尋思着,他靠譜?那就是見鬼了。
他要是真的靠譜,就不會一次又一次地鬧出一聲傷出來,又不好好養傷。
但醫者素有某種能讀心的高超絕活,邵世岚也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般緊接着道:“恩公的身體确實不宜過多勞累,但好在他本身的體質就好,抄書什麼的都在他複健的範圍之内,既不會累着,還有些好處。我瞧他字寫得很好,畫也不錯,每日在家中定是閑不住的,必然心中也想寫一些。”
申如月表情動容。
邵世岚:“我平日是懶散慣了,但阿姐向來就是勤快人,閑不住,我想恩公也和阿姐一樣,總想給自己找些事情幹,在他看來,抄書反倒不是操勞,而能感覺心裡痛快,還恢複得更快些。
且那銀屏書閣的賈老爺我小時候就曾與他接觸過,我和阿姐幼時有些話本子就是在他手上買的,是個不折不扣的好人。恩公能被賈老爺欣賞,接了他家的活,定然不是什麼壞事。”
申如月聽完,還是沒什麼表情,但邵世岚知道,已經說得差不多了。
能說的她都已經說完了,情了求了,道理也講了,還偷偷替他打了包票。
以她對阿月的了解,或許她也已經悄悄消了氣。
接下來就看恩公怎麼抓住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