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循哨聲洪亮而尖銳，無疑與一張細密的大網步在林中，方圓百裡内都能聽到，一旦傳出，其音色特别的強穿透力很容易讓人聽聲辨位。更何況還有萬獸奔騰的蹄聲與嘶吼，更是一樁活靶子。

申如月回過神來，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念着鎮定清心訣，轉眼看向邵家姐妹，“你們先乘着青龍赤焰一路向北，那邊有一家客棧，我打點過，可以先藏身。”

“我們先走？又留着你們在這裡兩個打一群？你把我們姐妹當做什麼了，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嗎？我們可不是孬種，既然是一起生活的，走也要一起走！”邵世涵拔出身後的長劍，劍鋒支地，字句铿锵落地有聲。

此刻不是跟她講江湖義氣的時候，能跑掉一個算一個，申如月對自己的馴獸們尚無百分百的把握。若要到大成列陣的程度，她還需要一些時間，她一直随身帶着的母親那本馴獸秘籍還沒有參透。

申如月頓了頓，最終歎道：“這地方我不會再回來。”

邵世岚眉心緊皺，眼中已變得晶瑩，這句話驟然入耳，她還來不及反應，嘴唇微動最終沉默不語。

邵世涵定定地看着她：“那一起走。”

“嗯。”申如月應聲，翻身躍上白花花的虎背。

邵世涵與邵世岚也不再猶豫，各自上馬拉住缰繩。青龍赤焰熟悉她們的氣息，待她們坐穩。而後眼含薄霧地回首看了申如月一眼，才踏上走向北方的征途。

三人皆已做好準備，申如月回首，向饒烨伸手。

“快上來，我們也走吧。”她脫口而出。

動作自然到她自己都不由一愣，目光落到空蕩蕩的指尖，才突然意識到，他現在完全有能力自己自己離開這處，憑着他的本事，那樣絕頂的輕功，定然可以無比輕松地甩開那些人。

跟着她一起離開，對他來說完全沒有好處。甚至是莫名帶上一個沒用的包袱在身上，甩不掉，還必須對她負責。

她的眼睫顫了顫，一陣風吹過，露在外頭的指尖竟然都覺得有些冷，縮了縮，想要抽回手。

可指尖忽而傳來一陣溫熱，他的掌心寬厚幹燥而又堅實包容，修長的指節收緊，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指尖。

“阿葉無能，又得麻煩阿月掌櫃再救我一次了。”

申如月怔了怔，鼻尖不由泛酸。

“不……”她嗓子有些發幹，想說的話卡了一下，“不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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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烨翻身而穩坐白虎後身，胸膛緊貼着申如月的後背。耳邊是呼呼的風聲，申如月隔着厚厚的衣服也能感覺到他的胸膛在劇烈起伏着，氣喘得很急。她的胸口亦是陣陣鼓動，全身血液都因飛速向前而劇烈燃燒沸騰着。

白花花奔走的速度比青龍赤焰兩匹駿馬的速度還要快上許多，不消多少時間便追上了邵氏姐妹。

邵世涵一手執劍，一手勒着缰繩，分了心朝他們看了一眼，又輕笑一聲：“我當你們要怎麼過來，還刻意慢了些等你們。”

說着，目光又遊離在他們緊貼的懷抱上，再看了一眼身下絲毫不敢懈怠，仍在奮力向前的白花花：“隻是可憐虎子了，為了你們也付出太多。”

申如月默了默，這個時候心中明明慌亂無比，耳尖還是因為她的打趣而不自然地泛了紅，嗫嚅地動了動嘴唇：“白花花身姿矯健，平時就沒少在林子裡自己捕食撒野，載着我倆不算難事，況且鄰州距離近，花不了太多時間，不會累着它。”

“行了，”邵世涵笑笑，“我也就随口一說，誰不知道你把白花花當做真正的家人相待，怎麼可能虧待它。”

邵世岚耳朵豎着聽他們說話，雙手還緊緊握着缰繩，不敢挪開目光分心，即便赤焰馬溫順穩健，但她的騎術還不比阿月和阿姐熟練，所以更為當心，隻敢多問一聲：“官兵追上來了嗎？”

這問題倒是問得申如月驕傲起來了，挑眉便回她道：“再借他們兩條腿都追不上來，那些白紋黑蛇和毒蠱蟲就已經夠他們受的了，更何況還留了兩頭褐虎在那跟他們周旋，想來他們也不敢再追上前。”

否則她最近馴獸都白幹了？連這點小喽啰都對付不成。

“官兵的忠誠度也沒那麼可靠。”邵世涵吊兒郎當地補了一句。

饒烨冷聲輕笑：“不是所有人都會為歐陽瞻拼命。”

他的聲音是冷的，但呼出的氣息卻是溫熱的，在這樣的冬風中尤甚，他的雙臂更是結實有力，看似是她身騎白虎，實則他的懷抱如一隅眷戀港灣隔住了寒風安于勞碌奔途。

申如月不自在地縮了縮脖子，饒烨垂眉看了眼她裸露在外的雪白後頸，眼神暗了暗，又擡眸挪開目光看向遠處。

無盡的枯葉深林終于有了邊際，錯雜的殘枝中隐約見到了一處屋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