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前邊。”紅苕在前頭帶路。
走到副街,路變窄了,人也多了,隐約能聽到些叫賣聲。
玲珑左右探看,卻有些失落。
本以為會是熱氣騰騰、香氣撲鼻的食攤,就像她剛來時遇到的熱鬧早市,結果放眼望去,簍子竹籃裡,都是山裡地裡的作物。
重點,生的。
這些她在山頭裡晃蕩的時候,随手挖到的、撿到的還更多呢。
玲珑有些郁悶。
她有點想念進城前吃的那棵靈芝了。
殊不知,天不亮就進城擺攤的小販們,心裡也苦着呢。
東街本就不是他們該來的地方,别說那滿街的文玩珠玉,金銀錦帛,看着就讓人心生怯意,就隻說腳下着青磚吧,那一簍子土疙瘩放在上頭,都像玷污了這塊福地。
還有這熙熙攘攘的人。
平日裡,臉朝大地、背朝天的田舍農,哪裡見過那麼多的貴人,滿頭珠翠,錦衣華服的。
出手倒是大方,但他們不識貨啊。
換做是趕集的鄉親們,見到瓜果幹貨,少不得買上半籃子,這一來二去,很快就賣完了,剩下的時辰,他們也能逛逛,買些必需品。
錦衣玉食的少爺千金們,幫襯倒是幫襯了,每次就買一兩個,圖個新鮮。
可這買賣哪有這樣做的?
可少爺千金身邊,都是精明能幹的丫鬟仆從,等閑占不到便宜。
攤主們也為難,不說賺的多少,總不能一枚銅錢掰成幾份吧,若是收一個銅闆,回頭被告坐地起價,叫市令責罰,這就更麻煩了。
“讓開,讓開,都讓開!”
突然,街上傳來一陣喧鬧聲。
幾個膀圓腰粗的家丁吆喝着開路,一個穿金戴銀,打扮闊氣的男童走了出來。
約莫十來歲的年紀,身量不高,邁着八字,像隻争強好勝的小公雞。
他昂首挺胸,脆生生地說道。
“這條街,小爺包了,所有東西,都給爺送府上去!”
莫名被掃了興緻,街上的少爺千金們忍不住皺眉,更有甚者,扭頭就走,不願和某個滿身銅臭的商賈之子有所接觸。
旁人看到這陣仗,也都停了下來,竊竊私語。
“這是誰家少爺,如此霸道?”
“哎,你不知道?知府大人的遠親。”
“怎會如此?知府可是……”
附近有條狼氏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正想過來,卻又被同僚給拉住了,拉扯間,先前開路的家丁,已然行動起來。
“拿來吧你。”
身材彪勇的壯漢一把奪過攤子上的半筐冬筍,扛起就走,小販大驚,猛得追了上去,大聲叫喚, “來人啊,來人啊,有人搶……”
人沒追着,一個沉甸甸的錠子,倒是先一步鑽進了他的懷裡。
小販愣了愣,下意識撈起銀錠,咬了一口,本還着急憤怒的臉上,瞬間綻放出欣喜的笑臉,他搓了搓手,沖着壯漢離去的背影,點頭哈腰。
“這位爺,好走,好走。”
相似的場景在各處發生,被強買強賣了一番,絕大多數的小販是樂見其成,心裡感歎,好一個送财童子。
有些打着和高門大戶長期合作想法的商販,算盤可就落了個空。
本來嘛,知府限時開放了東街,與西街互通有無,從前接觸不到的貴人,就有了接觸的可能。
和呆頭呆腦,隻會挑擔子往裡鑽的鄉野村夫不同,意識到這是條門路的商賈,也是破天荒的做起了沿街叫賣的行當。
就是想碰碰運氣。
萬一哪樣東西入了貴人的眼,這招牌打起來,往後的油水,還不是好撈的很。
要知道,這裡府宅林立,遇上管事的可能,可比外頭大的多。
再說了,要是哪家少爺千金看中了,買着回去,吃着香,回頭再想吃,可不就得尋上門來?
當然,也得保證這賣的貨物是獨一無二,至少也得是稀罕貨才是,不然,就是給别人做嫁衣了。
說的正是售賣菌子的商販。
他看着被一簍子收走的幹菌,痛心疾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