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天,熬得雙眼通紅的齊博文覺得地面都是飄的,他看着精神奕奕的兩人,咬牙,“你們擱這熬鷹是吧。”
“我倒要看看,你們還能堅持多久!”
然而,一炷香過去,少年頂着黑眼圈神志不清地悶頭倒下了。
臨了也沒忘了給孟氏兄妹蓋上被子。
最後就剩兩人了。
玲珑看了兩眼密密麻麻的書,隻覺腦子突突的疼,她勉力看着,看着,看着……
那一個個字逐漸模糊,旋轉?
仿佛一個無形的漩渦,要把她的魂魄吸進去。
玲珑努力睜着眼睛,睜着眼睛,眼皮卻是不受控制地耷拉下來,支撐着腦袋的脖頸也松懈了下來。
突然,腦袋一點。
失重感傳來,玲珑登時睜大了眼睛,發懵的腦袋清醒了過來,無端的困意襲來,她迷迷瞪瞪地打了個哈欠。
不由得嘀咕着。
怎的夜裡看書,就讓人犯困呢?
明明身體還很精神。
她往常都不用睡覺的。
這樣想着,玲珑看向埋頭苦讀的人類幼崽,心裡升起了幾分難言的感覺。
小蜘蛛不由感慨。
人類可真厲害啊,竟然看這種方塊字,看了幾百上千年。還不會累。
當嶽敕頭昏腦脹地從知識的海洋中回神,就對上了獨孤的眼睛。
少年直勾勾地看着他,沒什麼表情,一雙眼睛黑的發亮,在燭光的映襯下還有些滲人。
“獨孤兄?”嶽敕倒沒吓到,甚至還有些感動。
平日裡獨孤兄總是一副寡言少語的模樣,内心卻是十足的溫柔,明明都這麼累了,還硬撐着要陪他。
他揉了揉腦袋,喝了口濃茶,環顧四周。
看到橫七豎八躺着的小夥伴們,嶽敕心裡一暖,臉上卻又露出了有些愧疚的神情,小聲說道。
“是我耽誤了大家休息。”
他看了看天色,都四更天了,再遲些都要雞鳴了。
舉止成熟的男童從炕上下來,活動了一下腿腳,一手拿書,一手拿起燭台,壓低了聲音,“獨孤兄,你也睡吧。我出去看。”
聽到這番話,玲珑心裡有些不是滋味,這種複雜多變的感覺,卻不全都出自她本身,而來自某個後世的孤魂野鬼。
她看着男孩的身影。他蹑手蹑腳地給幾人蓋好被子,拿起燭台就要離開。
此時天色還暗着,呼呼冷風吹得窗紙都陣陣作響,陰冷的空氣從門縫裡鑽進來,男孩裹緊了衣裳。
玲珑看着,看着。
腦海裡浮現出某個畫面,一個瘦削的少女,披着厚衣服,蹑手蹑腳地鑽出了宿舍,就着走廊的光,站着背書。
痛苦,壓抑,不甘,挫敗……
努力了也沒有用,拼命了也沒有用,總是差一點,差一點,所有人都說,隻要竭盡全力就能得到該有的回報。
我努力了啊。
我付出了那麼多,拼命了那麼久,是克服了所有痛苦眼淚絕望,一步步走到這裡。
為什麼?甚至越來越差了。
我隻能到這裡了嗎?
果然還是我的問題……
我根本就……
難以描述的感覺湧上心頭,仿佛被什麼堵住一樣。
玲珑看着男孩的背影。
門開了,冷風吹了進來,男孩手裡的燭光明滅。
她看着男孩拿着書的手。
嶽敕小心扶着燭台,迎着冷風走了出去,就在他即将踏出學舍的那一刻,身後傳來模糊的聲音。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