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免吵醒睡夢中的小夥伴,玲珑跟着嶽敕一起出去了。
屋外的冷風吹在臉上,玲珑眨眼,繼續道,“為什麼?”
“……什麼?”嶽敕有些遲鈍地回道,滿腦子都是書裡的内容,時間太緊迫了,可他都沒怎麼溫書。
要是……
“你在怕什麼?”玲珑有些不解,當初他們不是還說過嗎?
當時……回憶起衆人其樂融融地談笑,訴說着未來的期盼。
那時候,嶽敕說過,“你說,學六藝是為博學。”
平淡的話,猶如一道冰淩,穿過混沌的腦子,少年老成的男孩怔愣,呢喃自語,“博學。”
是啊,博學,當他第一次踏進嶽家的藏書閣時,他就想着,要讀遍天下的書,就從家族藏書開始。
可是,直到他離家遊學,他連一半的藏書也沒看完。
“我是不是,有些好高骛遠了?”
嶽敕頹喪地低頭,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精氣神,一屁股坐在了門檻上,灰塵沾了衣裳,他感覺渾身有螞蟻在爬。
但相比于心裡那種無處宣洩的憋悶不安,這點難受,好像又沒什麼大不了的。
嶽敕擅長做具體的事,但考試并不具體,這讓他時常陷入到無端的恐慌之中,尤其是,在族學時,所學成績還跟一家人的待遇有關,若是考不好,全家都會被削減用度。
學習當然是快樂的,可要是跟考試挂鈎,就都成了痛苦。
理智上,嶽敕覺得自己應該繼續看書,直到考試開始,但一個更簡單的事項擺在面前——和獨孤兄說說話,充滿誘惑,他很想這樣沉浸逃避,這樣即便考不好,似乎也……
不行不行。熬得有些憔悴的男孩搖頭,“獨孤兄,我沒事,還是讓我繼續看書吧。”
“不看多幾遍,我……”
玲珑跟着坐了下來。
她不會說那些大道理。也覺得考砸了沒什麼大不了,即便是從這退學了,總歸還有别的去處吧,人又不是隻能這樣,或者那樣。
不過……
衣衫單薄的少年支着下颌,看着遠處,像是在思索着什麼。
“我們第一門要考什麼?”
“禮。”嶽敕毫不猶豫地回答道,“所以,我在看《禮記》。”
禮、樂、射、禦、書、數。
旬考為期三天,一天兩門,分上下。
禮學的著作雖少,可涉及到的東西卻有很多,因而他越看越覺得艱深晦澀,更覺得自己才疏學淺,是個無知小兒了。
啊?還有這些?玲珑聽得一愣一愣的。
“但夫子目前隻教了《周禮》。”玲珑有些不解,“考教總不會超出所學範圍。”否則,就該是論辯了吧。
嶽敕張了張嘴,竟也覺得有些道理,“可夫子列了書目。”
“便是讓我們多學多看,況且,鹿鳴書院,本就是取其優者。”
優者……
所謂天賦,就是要想常人無法想,做常人不可做,面面俱到。
嶽敕混沌的腦子清醒了一些,夫子往日的教誨仿佛曆曆在目,一道閃光劃過,他豁然開朗,“我明白了。”
有迹可循,有禮可依,因時制宜……
本還垂頭喪氣的男孩騰地站了起來,睿智的雙眼越發明亮,他慎重地叉手執禮,“謝獨孤兄提點!”
“小弟這就去睡覺。”
啊?本還想試着押題的玲珑張了張嘴,眼神迷茫,她還沒開始呢。
他又明白了什麼?
這樣的疑惑持續到旬考開始。
第一門是“禮”,以書卷作答。
玲珑看着發下來的考卷,雙眼迷茫,她還以為是要當場考教執禮,老爺爺就是這樣,手把手教的她,什麼場合用什麼禮之類的。
結果,竟然是筆試嗎?
題型是時務策,考生根據實際的問題,發表看法主張。也是科舉題型之一。
題目是皇室的婚喪嫁娶。
“這都是什麼題?”
“是啊,這也太古怪了吧,我還以為是要向夫子展示如何執禮,怎的還是紙上談禮啊。”
“就是就是,婚喪嫁娶,我們這年紀,也用不上啊。”
顯然,和玲珑有相似想法的人不在少數,第一場考下來,已然有人萎靡不振,雙眼發黑,唉聲歎氣。
尤其是出身世家的學子,本以為這是妥妥的強項,要說待人接物的禮儀,他們不說精通,耳濡目染之下,也早就熟記于心了。
誰知道,這麼一通掰扯下來,竟也沒占到什麼好處。
看起來倒是對寒門子弟有利,可這題目出的籠統,學子們雖不乏寒窗苦讀,對一些經典也是倒背如流,可提起筆來,總還是覺得哪哪不對。
一桌子人也是臉色不佳,認為自己沒發揮好。
“總感覺百般力氣無處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