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橙黃的餘晖落在後山的空地上。
簡陋的木屋伫立在山彎處,栅欄圍成了前院,錯落相間,又有三面環山,青山起伏,頗有些遠離人煙的靜谧祥和。
然而,隐隐的喧鬧聲響起,卻是破壞了這短暫的靜谧。
布告欄前,人頭湧湧,時不時傳來嘈雜的聲音。
“讓讓,讓我看看。”
“中了中了,我中了。”
“唉,這次沒發揮好。”
有人歡喜有人憂。
不知情的,還當是科舉放榜了。
正巧在食堂碰上的四人結伴歸來,自然就被這般熱鬧景象吸引了。
“大抵是放榜,不是,旬試評績出來了。”齊博文張望了一下,隐約看到了最上頭的幾個大字。
人太多,他不太想擠進去。
“我們還是遲一些再來看,如何?”
便是科舉放榜,一般也是張挂三日,才會收繳歸攏到禮部。夫子張榜,總不會幾個時辰就收回吧。
嶽敕看着擠擠挨挨的衆人,深表認同,然而,沒等他回話,黑影一閃,身旁的孟兄就竄了出去,隻餘“我去去就回!”這幾個字,在空中回蕩。
“欸,别擠,别擠……”
“哎呦,誰踩我了……”
身姿矯健的少年一猛子紮進了人群之中,左右騰挪,眨眼間就沒了蹤影。
速度之快,連孟蘭達都沒有反應過來,好吧,對于自家一根筋的愚兄,她也是清楚的很,是他會做出的事了。
她自然也不急着去看榜。
于是,剩下的三人就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來,但氣氛總感覺怪怪的,好像少了點什麼。
話語間,嶽敕卻也忍不住頻頻看向布告欄,雖然經過獨孤兄的開導,他對最終評績一事,倒是放下了幾分在意,可多年來的夢魇,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放下的。
直到現在,他聽到什麼大考小考,月試旬試,還有點心裡發慌。
說起這個,嶽敕突然想起,“獨孤兄呢?”
他好像小半日都不曾見過對方了。
這麼一說,孟蘭達和齊博文對視了一眼,也覺得有些奇怪,按理說,他們選的都是同樣六門,便是有時候錯開了,總不能一直沒遇上。
孟蘭達又想了想,“自今晨分開後,我就不曾再見過獨孤哥了。”
齊博文暗自思忖,“會不會是回房了?”
又覺得不太對,平日裡這個時辰,獨孤總是會準時出現在食堂。他也就那點愛好了。
三人面面相觑。
周遭讨論評績的聲音卻也是越來越大,三人杵在這裡,多少有點尴尬。
要說年輕人,完全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也是挺難的,再加上提到了獨孤兄,那還是回去看看吧。
可三人進去學舍,齊博文和嶽敕放下了布袋,卻也沒見獨孤兄弟的身影,周遭似乎也沒有回來過的痕迹。
等到三人再次出來,布告欄前的人已然少了許多。
“奇了,這獨孤到底跑哪去了?”齊博文一邊往布告欄的方向走,一邊與身邊二人說道,“這好半天也不見人影。”
他平日裡也不這樣。
半天?恰好在布告欄前看評績的兩人就聽到了,他們對視了一眼,猶豫了一下,問道。
“獨孤他,還沒回來嗎?”
走到一半、正要招呼的孟寅愣住,餘下三人對視了一眼,隐約感覺不對,連看旬試評績都顧不上了。
齊博文穩了穩心神,分辨了一下眼前人,臉上挂上了和善客套的笑,“二位可是劉兄和趙兄?”
兩人點了點頭,主動道,“找個僻靜的地方說吧。”
嶽敕思索了片刻,“那就到我們寝舍裡吧。”
待二人進門,嶽敕下意識要拿出茶水糕點招待,但是寝舍本就隻是休憩的地方,也沒想着要招待人,等他提起茶壺才發現,沒有待客的茶杯,他不免有些尴尬。
兩位學子也發現了他的窘态,擺了擺手,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不必了,還是先說正事吧。”劉姓學子回憶了一下,便道。
“我們見到獨孤,還是在今早……”
還算輕松的禦課結束,又是其他課程,衆人都已經有些熟悉了,學着也沒有一開始那樣費勁。
最重要的是,他們把書都買齊了,心裡有數,自然不虛。
東奔西跑才勉強湊齊的學子,就難免疑惑了,打聽道,“劉兄從哪裡買的書?我那小厮,可是跑了半個湓城的書肆才買齊。”
“有好些不常見的,還是托了長輩,才得了抄本。”
“趙兄,這你就不知了吧。”說話的是湓城本地人,門第不算高,也有些底蘊,算是鄉紳,因而對湓城也是知之甚詳,“就城西那青雲巷,有雲間書肆,店家是個老秀才,年輕的時候,是私塾先生,後來老了,就盤了店面當書肆……”
玲珑走在後面慢慢聽着,她對這些故事倒是感興趣,好像這樣,就能了解到不同的人類。
不過,這樣,算是偷聽嗎?
隐約明白事理的玲珑知道不能這樣。
于是,她快走了幾步,刻意發出了些聲音,但不知道兩人是聊得歡了,還是動靜太小,當她靠近了,兩人也沒什麼反應,依然在聊着書肆店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