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視者發現自己竟然還能發出聲音,更加急切地“嗚嗚”起來。
你大發慈悲地揮了一下手,毫無必要的舉動,看在監視者眼裡卻讓他如蒙大赦,嘴巴重獲自由之後他連喘氣都不敢浪費時間,口齒不清卻語速飛快地說:“無論你們想知道什麼我都會告訴你們,但你們必須帶我一起走,不然格蘭特會讓我生不如死!”
“讓你生不如死?”
你略帶驚奇地看着他,沒想到他直到此時還有膽子讨價還價。
“你是覺得我就做不到嗎?”
“什麼?不是、我沒有……”
監視者獨居日久,可能忘了怎麼說人話,口出妄言之後他才反應過來,接着就看到自己再次擡起手,食指與中指彎曲成鈎,刺向雙目,而他甚至無法閉上眼。
“如此沒用的眼睛,不如就送給我吧,作為你輕視我的賠禮。”
冰冷而輕柔的聲音像毒蛇吐信一樣令人毛骨悚然,甲緣尖端在視野中越發放大,監視者肥厚的嘴唇随之劇烈抖動起來。
指尖即将觸到眼球表面時他終于徹底崩潰,聲嘶力竭地喊道:“我錯了!是我錯了!我什麼都會說的,求求你們放過我吧……”
而後他真情實感地痛哭出聲。
凡是針對格蘭特家族本身的入侵者,其意圖基本大同小異,監視者其實很清楚你們的目的,三言兩語就将一切和盤托出。
包括格蘭特家的起源與發家曆程,家族内部的權責配置,外部交往密切的盟友與生意夥伴,以及最為核心的這座工廠。
稱得上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足夠柯拉松拿去交差,無論是給他貪得無厭的兄長,還是他那藏頭露尾的神秘聯絡人。
監視者說完之後房中安靜下來,隻剩下他斷斷續續的哭聲。
你轉頭看向柯拉松,臉上仍有笑意殘留。
殘忍、冷漠、無動于衷,制造痛苦、玩弄生命,并以此為樂,即便對象不是罪有應得之人,為達目的你也能同樣不擇手段。
這一刻你沒有掩飾本性,讓它們完全暴露在柯拉松眼前。
柯拉松自始至終看着你,專注的目光穿透墨鏡,好像要把你的一舉一動、每一個細枝末節都看在眼裡,記進心裡。
與你目光相接時他才有所動作,你看到他收起電話蟲,走到監視者身邊,舉起手丨槍指向他的頭。
槍支上膛的聲音響起,監視者的哭聲在同一時間戛然而止。
窮途末路之人難免拼死一搏,你當即切斷監視者的自主意識,他成為一具真正的人偶,面無表情地在書桌前坐下,繼續被你們打斷的工作。
接通的電話蟲裡風雪之聲重又呼嘯而起,你快步走向柯拉松,扯住他的大衣下擺。
“不要這樣做,柯拉松,他與你無冤無仇,就算他罪該萬死,也不該由你來動手。”
你不希望他成為一個裁決者,你見過那些自以為可以賞罰善惡、判定生死的人,要麼痛苦萬分,要麼人性全失,全都沒有好下場。
柯拉松低下頭,無聲地說:‘他知道你的能力。’
而隻有死人才能保守一切秘密。
你再一次感到無言以對。
無關之人比草還賤,比紙還薄,你們都知道這個男人必死無疑,柯拉松隻要像平時一樣閉上眼睛、裝聾作啞,生和死就都不會沾上他的一片衣角。
但他選擇承受并與你同罪,于是草芥紙屑般的人命就生出重量,即使是死有餘辜之人也足以壓彎他的脊梁。
你握住柯拉松垂在身側沒有持槍的那隻手,冷得好像一直置身于冰天雪地中。
“殺人不需要理由,但你不喜歡殺人。沒有必要為了我去勉強你自己,也不要為了我去改變你自己,這個男人是死是活都無關緊要,我在乎的隻有你。”
柯拉松沒有回話。
你仰頭看着他,就像看着一朵最喜歡的花開始在淤泥中枯萎。
時間仿佛走過一個世紀,實際上隻是幾次呼吸,幾段克制。
柯拉松最終放下槍。
這一刻他的氣息不再緊繃,卻有難以言喻的疲憊重新回到他身上。
沉甸甸的感覺是如此熟悉,你收回背在身後已經探出尖端的利爪,藏好将他吞吃入腹的欲望。
意志堅韌之人注定受苦受難,卻也不會輕易改變。
隻要你的花還想繼續開放,你就會一直守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