饑荒來了囤米面,大疫來了囤藥材,鹽價貴了囤粗鹽,經常是這樣的做派,不論是為了自家消耗還是借機斂财都有的是好處。
收藏非金銀卻有價值的古董更是理财的好手段。
可賀雲昭一聽這些腦海中第一個冒出來的詞就是‘殺豬盤’。
迎着賀母的眼神,賀雲昭往榻上一坐,她便優哉遊哉講了個故事,“前朝有位商人,做的便是古董買賣...”
有一次這個商人收了一個玉盤,品相極好,但一到手裡卻發現這玉盤不對勁。
檢驗玉盤真假的方式隻有一種,将水滴上去,若是如珍珠盤散開,那便是上好的玉盤。
來源便是那句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這位商人憂心一試,玉盤果然為假。
可他已經拿出一大筆銀子買回了這個玉盤,若是砸在手裡,不亞于傷筋動骨。
于是這位商人就想了一個辦法,鍍膜,在玉盤鍍一層輕薄的油膜,有了這層油膜,水滴上去就如珍珠散開。
接下來這位商人就編了一個故事,什麼權貴之家落難,傳家寶流出,玉盤有什麼悲慘故事等等。
如此一包裝,玉盤就賣出去了。
“然後...”賀雲昭停頓片刻,賀老太太聽的入迷了,忙問:“然後呢?那玉盤被發現了嗎?”
賀雲昭笑笑,“然後自然是高價賣出去了,充滿故事的玉盤被一輪輪倒手,中間接手的是否發現玉盤為假不知道。”
“但發現者不想玉盤砸在自己手裡,沒發現的人本也是為了賺錢才買下玉盤,自然不會單純收下來。”
“玉盤一次次倒手,價格越賣越高,但油膜總有一日會消耗殆盡,騙局總會被揭穿。”
她挑眉看向賀母,意味深長道:“最後暴露在手裡,便砸在誰手裡。”
這‘滴水滾珠’盤也有個說法,千門三十六天局中的滴水滾珠局,這其中玉盤充當的就是荷葉的作用,荷葉聚水不吸水。
先找到一個物件,這個物件真假不重要,值錢1與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包裝,讓人們相信它是值錢的,它未來能賺來更多的錢。
可物件一旦真到了人手裡,值錢與否已經不重要了,風險已經轉接到承接人手裡。
賀母神色複雜,還是有些難以相信,“你舅母怎會騙我,說不準她也是遭人騙了。”
賀雲昭歪頭看母親,“也許是真的,也許是假的,也許舅母也是為人所騙,但不論是真是假這樁生意做不得。”
如果想用古董賺錢,就必然要想辦法賣出去,‘滴水滾珠’利用的就是人的貪念。
賀老太太拿起一個烤的熱熱的橘子,她一使眼色,賀雲昭便起身整理好衣擺告退,“祖母,母親,我先去念書了。”
人就是這樣複雜,賀母出嫁前還因為嫁妝的事情和父母鬧過,吵着他們偏心眼,可出嫁後又是時時惦記着。
幾個孩子出生時,賀母娘家姚家還送來不少東西,從绫羅綢緞到小孩的玩具,賀雲昭小時候用的花椒木磨牙棒都是姚家送來的。
賀母心裡其實也不相信有這種好事娘家弟妹會想着自己,這才猶豫着說了,若是真相信了,那定然已經拿出銀子付定金了。
賀老太太平日裡不怎麼管事,這種時候她老人家心裡明白的很,她先讓小昭出去,維護一下賀母的臉面。
賀雲昭這樣從小是當男孩子長大的自然不懂其中的彎彎繞繞。
賀老太太心裡卻明白的很,也體諒這個兒媳,娘家人不在意她騙她,她的第一反應是丢面子。
尤其在自己自己孩子面前爆出這一點,就更是叫人難以自容。
賀母一聽見賀雲昭關門的聲音,眼淚噌的一下便落下來,一顆顆的眼淚飛濺而下,氣的她咬牙罵起來,“天打五雷轟的沒良心種子,騙到我頭上來了!”
賀老太太歎口氣安慰道:“許是也不清楚,咱們不上當就好,得空提醒一二也成。”
姚家也不是什麼小門小戶,賀母的祖父曾任左都禦史,當初兩家正是門當戶對郎才女貌。
現如今姚家當家的是賀母的父親,任都察院佥都禦史,吃的還是都察院的老本,好在人老實謹慎,再熬幾年也能上去,隻是比起賀母的幾位叔父就算不得什麼了。
賀母嫡親的有一姐一弟,母親偏愛長姐和幼弟,她夾在中間也是難過。
若說弟妹文氏前來沒有她那弟弟指使,她是不信的,哭的也正是這個。
之後半個月,文氏幾次派陪嫁媽媽過來說話,賀母均淡淡婉拒,文氏也明白這個姑姐不可能買古董,随即臉色一變,再不叫人過來了。
臉變的比六月的天還快,令賀母心裡更惱了些,隻不願在孩子們面前多提什麼。
年末,各家的年禮陸陸續續到來,賀錦墨陪着母親整理禮單,再一份份寫信送出去。
賀雲昭明年二月就要院試,賀母對念書一事看的重,不欲叫他在這些事上多費心思。
可今時不同往日,賀雲昭已有聲名,往來年禮是去年的兩倍還多,連遠在江南的表舅舅家都送來一份厚禮,賀母忙又補了一份回禮。
賀雲昭隻好在正院外書房前的門房改了一小廳,來往的小厮管家将禮單一放,楊小滿一邊整理好單子一邊同人說話,賀雲昭便在屋裡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