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可以休息一天，雖說對懷遠來說隻有半天了。去齋舍的路上，懷遠看着練劍翻書的同門、白牆黛瓦的庭院，曲曲折折的小徑，油然生出一股子的孤寂感。“你離家那麼遠，很不方便回去探親的。”魏十六淨往他傷口上撒鹽。舍房還算寬敞整潔，小窗後映着叢細竹，竹下不長竹筍長韭菜，也行吧，起碼蚊子少了。“小師弟快去瞅一眼食堂吧，晚了就真沒飯喽。”魏十六倚門框上拖着腔催到，“來了來了。”二人跨過齋舍院門，一道黑影竄到他們面前“魏十六！”一個高馬尾少女滿臉怒氣地盯着懷遠的師兄，“魏十五？”少年眼神躲閃着，“你來幹啥，奧對了小師弟，這是你師姐，也是……”“廢話，難道你是他師姐啊？”十五轉頭對着懷遠笑了笑，“小師弟别緊張，吃飯了沒？”說完又扭頭找魏十六：“你抄我的作業是一個字都不改啊，到底長沒長腦子啊你？”“我不是忙着接新生沒時間嗎？”“六天前你幹嘛去了？自己找師父說去吧。”“我還沒吃飯呢，哎哎哎，師弟也沒吃呢，我得把他帶到食堂去。”結果他還是被十五拿着劍柄捅走了。

和師姐去食堂的路上，懷遠緊張兮兮地縮着身體，“我老弟不咋靠譜，小師弟，以後他要是找你借抄作業，可千萬别答應，有第一次就會有無數次。”懷遠諾諾地點着頭，“師姐，我怎麼選修功法啊？”“直接找師父報道就行了，書什麼的要去藏書樓拿，等會就帶你去。”師姐笑道：“師弟想修什麼道？”懷遠搖頭：“還沒想好。”“我是劍符雙修，我老弟是符修，你要是決定不好就先多選幾門試試，不過咱這沒有丹修師父，招兩年了也沒招來一個合适的。”食堂裡還剩點粥，餓了一天的懷遠把鍋底刮得幹幹淨淨，十五還在喋喋不休着：“咱們二師姐已經是築基中期了，有啥不會的盡管找她。大師兄身體不好，已經幾年沒見到他了。掌物處可以領任務，攢來的積分是能抵學費的，也可以換靈草。黛山每月去一次，你可以跟着師兄師姐一塊碰碰運氣。我想想還有什麼……對了，掌門明明答應要給咱們定做道服的，肯定又忘了。”“師姐，另外兩位新生呢？”“你們還沒見着面啊？”十五來了興緻，湊到懷遠跟前說：“那位叫林川的小師妹看起來呆呆的，老是走錯地方。另一個師弟可俊俏了，看起來也很穩重懂事，不像魏十五，整天吊兒郎當的。”

藏書樓位于西南方位，共五層，懷遠随意瞥了一眼旁邊修行人的書，竟然還能看到《警世通言》，道友擡頭瞅了他一眼：“怎麼，紅塵道不是道啊？”十五忙把懷遠推走：“習慣就好，莫管他人事。”這修道路也太寬了吧。一層都是各種雜書，上至世俗小傳下至蘭花養育，二三層逐漸正經起來，懷遠抽了幾本靈藥鑒别，不圖别的，單單覺得它們又新又薄，壘起來睡覺應該蠻舒服的。他想再找幾本新書，瞅着本《竹語》蠻不錯的，剛要拿來，一隻手擋在眼前，低眉看去，一位藍衣少女冷眼看着他，懷遠恭敬道：“師姐需要就拿去吧。”那人猛地松開手，一步步和他挪開距離：“我是剛來的……林川。”懷遠緩過神來，笑道：“在下許懷遠，也是新生。林師姐見到那位何兄台了嗎？”林川搖搖頭，一位同門朝他們這邊招手，“師姐喊我，先走了。”二人行禮告别，林川琢磨着自己身旁到底何時多了個人，看到十五摟着一大摞書走來時他也就沒心情想了。“都是我的？”懷遠接過書後瞬間感覺自己腰快斷了，十五語氣輕快：“當然啦，你先慢慢學着，器修的有幾本沒找到，應該是被借完了，你先和同門共用一下，回頭再找師父要。”“多謝……多謝師姐。”懷遠艱難開口，“沒事沒事，我也是可以領報酬的。”說完便眼疾手快地扶住快要被壓趴下的懷遠手中的書。

黃昏時分，懷遠躺在床上，透過窗戶看着竹影飄動，夏蟲低鳴，他有些困了。事實證明，新書枕起來并不舒服，應該拿厚一點的。肚子餓的咕咕叫，他卻沒胃口吃飯，掙紮地來到窗邊，推開窗戶，一道暮色照進屋内，外面有蜻蜓低飛。

蜻蜓飛到對面的窗上，又被打開的窗戶驚走，一個瘦削的身影在懷遠眼前搖晃，少年手裡拿着白布一本正經地擦着窗棱，蜻蜓悄悄地停在他肩上。

他擦了多久懷遠就看了多久，窗戶阖上後，懷遠覺得自己的面頰被夕陽曬的有些燙。哎，還是先去吃頓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