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赈糧還沒下來嗎，宗門的安定所呢？”崔賀問。

“你們打哪來的，吃飽了撐的才去等赈災糧吧。”

男人被神色蠟黃的女人撞到一邊，她伸出滴着水的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懷遠胸前半裸出包袱的雜糧餅，懷遠張張嘴，女人直接将他的包袱扯掉，轉身走了幾步才彎着腰回頭，抖着聲說了句“多，多謝。”

沉默的隊伍中多是食不果腹的老人與小孩，懷遠學藝不精，隻知道唯有糧食才能治好他們。

“他們往前走沒用的，京城太遠了。”崔賀擰着眉看一行人冒雨順流而上。

“東邊有很多宗門和大郡縣，多少能接濟一下的。”何易道。

“其餘宗門八成也不會有什麼作為。”崔賀搖搖頭，“這些人不是他們的人，接受他們無疑多少會染上兩大宗門的紛争之中。”

“兩宗門也沒要這些人啊。”林川披着外衫，她的傘消失在剛才的人群中。

閃電劈開陰雲，毫無征兆鋪卷而來的雨幕遮蔽了方向，衆人兜兜轉轉也沒找到避雨的地方。

偏偏這時侯林川出了事。

最先發現異常的是給她撐傘的崔賀。

“林小友？你的靈場怎麼變淡了？”

何易與懷遠停下腳步，他們想起來，林川一年一次的“不正常日子”就是在這個時節來臨的。

“走累了，好餓。”林川疲憊道。

衆人把林川圍在中間。

雨水浸入眼睛，酸澀無比。

白鹭門也在下雨嗎？

懷遠想回去，桃源太遠了，也許根本不存在，他身心冰涼，更糟的是，他也感受到了林川靈場的變化。

崔賀拂了把臉上的雨水，召出佩劍，帶着他們北上。

銀劍貼着地面平穩飛行，何易的龜殼化成鐵片遮住頭頂的暴雨。

懷遠在身後扶着林川的肩膀，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林川的頭發在變長，直到垂在腰間。

“天是漏了嗎，都下一天了還不停。”崔賀哪怕築了基，也被淋得不是滋味。

飛劍鑽入稀疏樹叢。

奇形怪狀的黑樹枝飄在一尺深的積水中，懷遠揉了揉眼，勉強辨認出那就是桃枝。

正值三月，遍地枯木，飛了大約一裡才逐漸遇到長嫩葉的矮桃樹。樹根泡在水裡，周圍圍着白沫。

“站穩了。”崔賀禦劍淩空，飛躍交織錯亂的枝幹。水霧朦胧，雨裡夾雜着桃花香。

林川的身體在往外斜。

“再堅持堅持。”懷遠用左手捂住自己的嘴，防止雨水直接灌入。

陰沉的天色被閃電照亮。驚雷乍起，何易隻能收了龜殼，懷遠頓覺前胸後背被雨砸的生疼，崔賀開始帶着他們向下貼着積水飛。

四周氤氲一片，滿地落英，花瓣在水中起浮，成片桃花被雨沖洗的亮麗。越過一道柔軟的結界，寒冷被瞬間驅散。天藍雲淡，芳菲遍野。“這才是春天啊。”崔賀眯眼歎道，帶着他們穿梭于繁茂的花枝間。

衆人在一處亂石遍地的小潭邊歇腳，林川頂着濕哒哒的衣服繞到石後。

“莫要走太遠了。”何易對着她匆忙的背影道。

“這裡的靈力好生充沛。”崔賀倚着石壁放松地伸懶腰。

懷遠看着清幽潭面，長舒一口氣。

何易蹲在他身邊。

“你看見了吧，小川姐。”何易盯着水面，輕聲問。

“嗯，挺神奇。”懷遠輕笑，兩人心知肚明，卻都沒打算先戳破。

微風送過桃花香。四周的主人先躁動起來。

“都說了把結界開牢點，你瞧，又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