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麥葉喝滿了雨水。
“雨還不停嗎?”林川攏着袖子。
“已經第三場了。”何易提醒她。
“我記錯了。”
雲山飄渺,雨後抽新芽,懷遠摘下鬥笠,隐隐聽到遠處傳來鐘聲。
“我們到了,大同門。”崔賀指向前方百丈石門下的人群。修士們沿各條山路趕來,彙集于此門中。
古墟入口開放位置和時間都不定,能不能遇到一處基本靠氣運。修士們便在上一屆古墟入口最多的區域設立仙門客棧,販子們走街串巷兜售來源不明的“古墟石骸”,每次都引得何易走走停停,又失望而歸。
“這和凡間集市又有什麼區别呢?”雖這麼說,林川還是目不轉睛地盯着過路修士的靈寵,一隻藍色小獸剛從主人懷裡探出腦袋,對上她略顯瘋癡的目光後,吓得趕緊縮回四隻大耳朵。
“這有什麼羨慕的,門裡的大白鹭還能跳舞呢。”懷遠玩笑道。
“我們琉璃閣倒是有一山的靈獸,不過開智的寥寥無幾。”崔賀指間停着隻翠玉般的蝴蝶。
懷遠的傳音墜有了動靜,終于和三師兄聯系上。
“你們那邊最近可能有朔風侵襲,一定要多加小心。”三師兄叮囑道。
“師兄你怎麼還在贍州邊上啊?”何易疑問。
“災情緊急,好了,你們就讓我多睡會吧,老身可是三天都沒合眼了。”傳音墜沉寂下來,衆人無奈,師兄每次都這麼匆匆傳話,連個寒暄機會都不給。
“遲早是要見面的。”崔賀安慰他們。
聊完後,懷遠隻覺心裡堵塞。如今已是蒲月,離門至今小半年過去,也不知魏家姐弟是否歸門,門裡有沒有來新人。
不覺間,午時已過,大同門内稀土如金,三晚上平層客棧的住宿費就能掏空他們的家底。衆人饑腸辘辘,林川也沒了欣賞靈獸的心氣,抛着手中銅闆杵在包子攤前許久。
“怎麼不買?”何易問。
“吃了上頓沒下頓。”
“那就先把上頓吃了再說。”崔賀把三人推到鋪前,挑了八個餡多點的菜包。
吃完後,衆人沿着大同門轉了一圈。這裡占地不過七百畝,除卻北方的大批新樓,其餘三面圍山,隻有一條窄河沿東穿過,也不知彙往何方。
是時候攢錢了。
青灸醫館招人,隻要築基以上的藥修。
玄兵鋪缺人,不限修為的話有二十年鍛造手藝也行,何易今年剛二十有一。
至于出去攢功德換盤纏,大同門最不缺的就是修士,築基的最是常見。
一陣靈場湧動,也不知是哪幾個大門派的弟子對上了。
這地方的地闆硬,衆人将就了一夜,趁着早間薄霧離去。
舒潤的水汽浸入喉嚨,懷遠将鈴铛收入行囊。
“我們要從哪找起入口呢?”懷遠向前方崔賀模糊的身影問道。
“隻能看運氣喽。”崔賀打着哈欠,“要是别人找到了,我們也是能蹭一蹭的。”
“一個入口可以接納多少人?”何易問。
“三五個的,十來個,這也不确定,不過,”崔賀語氣嚴肅了幾分:“小入口倒是常見,但也最容易被别人占去,你們可要把握好自己的機緣。”
望涯鎮,到處可見兩袖空空的低階修士,和鎮民一塊農耕、商運、開食肆。
懷遠終于進了醫館,捧了藥包就得和進門客人噓寒問暖,賣了陳皮上葛根,臨走最好讓他們再帶包土茯苓,這是店家的意思。
“土茯苓也不管風寒啊。”懷遠雙手摟着一包沒賣出去的藥堆。店家哼道:“多買多治,會不會說話攬客啊小子。”
懷遠自是不會說話,也懶得和店家争,眼見沒績效,不到兩天他便被換了去。
新來的雖不懂藥,但巧舌如簧。
“還是個藥修呢,也沒多大能耐……”懷遠及時關門,屏蔽掉那個喜歡吹胡子的店家的聲音。
沒有活幹的林川和懷遠倚着向陽石巷的一面青牆,聽着販夫走卒的喧鬧與頑童的争吵,何易從東街歸來,寬大的鐵匣為他擠開行人,淡藍色的護腕沾上了些木屑灰。
“柴米油鹽,修了道也離不開這些。”懷遠靠牆數着這幾天的積蓄,夠買三天的饅頭了。
“小川姐,别再亂嚼葉子了。”何易無奈道。
林川吞下塞進嘴裡的蒿子,“味道還不錯,抵個饅頭。”她笑道。
“吃正常點吧,咱也不是買不起糧食了。”懷遠剛說完,又忽地意識到,在林川眼中,糧食就是正常的食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