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曹以南被摁着用消毒水擦完身體後,聽着浴室的水聲在被子裡翻來覆去,蔥白的手指把中空的病号服勾成大敞。
顧念北擦完頭發出來,頭發微濕,就掀開被子沒被曹以南占領的一角,很自然鑽進去。
裝睡的曹以南睜開眼睛,翻了個身看着平時精緻現下卻随意松散的顧念北,心頭微癢。
“你看~”
一顆不營養的黃(料)檸檬“咕溜咕溜”地在白床單上滾動,到顧念北身邊,支起上半身,扶着顧念北那側的防護欄,歡呼雀躍地“欄咚”。
“(≧?≦)/”
“這個床好大~好軟~好适合滾床單诶~~~”
她勾起顧念北泡沫沒沖幹淨的頭發輕嗅。
“老婆,你好香~”
曹以南眉毛輕揚,側身看着顧念北,病号服歪斜着滑到了肩頭,露出一截蒼白鎖骨下雪糕球般的皮膚,像被剝開一半的檸檬皮,汁水将溢未溢。
整個病房瞬間燃起酸爽明亮的檸檬香,像開胃菜,像捅了檸檬的窩。
顧念北心動了,但她的腺體不樂意了。
腺體回憶起了巷子裡被檸檬酸腐蝕的灼痛,應激地瘋狂造反,似乎想讓顧念北看看誰才是這具身體的主人,被顧念北粗暴平反。
“閉嘴,把你那上蹿下跳的信息素鎖進腺體裡。”
顧念北攬上曹以南的腰,把她擁入懷裡,像隻晃着尾巴枕着寶物入眠的惡龍。
她脖子上的綁帶開始滲血。
“喂!”曹以南助興的信息素散是散了,卻忍不住手賤地戳了戳顧念北,在她腺體旁近距離地嗅了嗅,“你很不對勁!”
“你的信息素——什麼時候變得像是保存不當的……名酒?”
曹以南似乎想到了什麼,太陽穴突突直跳,瞳孔一縮,頭痛得裂開。
每當她要思考點什麼,就會頭痛。
顧念北沉默,隻是把曹以南抱得更緊一些。
“睡覺。你沒資格問我這個問題。”
“切,誰在乎你。”
檸檬味卷土重來,很是酸澀,曹以南掙開顧念北的懷抱,背對她,顫抖地一寸一寸縮回自己那邊。
“你愛跟誰跟誰,愛怎麼玩就怎麼玩,我不在乎!”
曹以南不會不知道,這個姿勢,像某種邀約,很容易被顧念北咬到腺體。
其實她就是故意的。
其實她很在乎。
但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你在向我遞降書?”
顧念北貼近曹以南背部,她的聲音懶懶的。
“寶貝,别鬧,我明天就要走了,讓我抱一抱。”
被抱住的曹以南閉上眼睛,什麼也沒問,調整後呼吸放淺,很快安靜了下來。
顧念北入眠快,但睡意淺。
繃帶被觸碰的觸感……很輕,像羽毛刮過潰爛的傷口。
似乎有人在悶悶地低語。
“……omega……”
“……alpha……不能……”
聲音斷在黑暗裡,又掙紮着浮上來。
“……标記我……”
最後一個音節發顫,像被咬碎的檸檬籽。
“……别搭進去……”
那晚顧念北做了個噩夢。
跟曹以南舊頭像一模一樣的N個仙人掌精把防護欄當單杆翻跟鬥,對顧念北愛搭不理,N多個半透明的檸檬精則在病房裡開派對。
戴檸檬葉發卡的那批在輸液架上晃蕩火柴人線條雙腿,把點滴管當秋千;穿踢踏舞鞋的那批踩在熟睡的曹以南身上,排成方隊“踏踏踏”地跳起愛爾蘭舞;戴墨鏡那批在被子上翻山越嶺,到處亂轉,甚至挖寶一樣特别青睐往顧念北褲管裡鑽,像上身的小強一樣怎麼甩都甩不掉。
此外,看到了顧念北,它們都集體“老婆~老婆~”地喊,表情還不一樣,有微微臉紅傲嬌的,有淚眼汪汪可憐的,還有混混調調輕佻的……
顧念北都要裂開了,殺心有了,但不知道要先捏死哪一隻。
顧念北顫抖地從褲管抓出一隻(?*???)?表情的檸檬精,腺體又被一隻|( ̄3 ̄)|表情的壞東西咬了一口滲出血來,她後槽牙都快要咬碎了。
“老婆,貼貼,貼貼~”
一群穿護士裙的檸檬天使憑空出現,舉着迷你創口貼搖搖晃晃飛過去要幫忙,卻被濃郁的酒味熏得跳華爾茲,最後撞在一起“噗”地變成檸檬冰沙掉下來,正中顧念北。
顧念北手上那隻檸檬精變成檸檬果凍碎在地上。
“曹、以、南!”
“——管管你的信息素!”
畫面忽然扭曲出世界名畫《呐喊》。
檸檬精們集體流淚呐喊:“沒有愛惹~”
四周的檸檬精忽然坍塌成檸檬醬,黏糊糊一片惡心死了,鬧哄哄沖過來要把顧念北淹了。
顧念北驚醒時,病房裡全是檸檬的酸腐味——她整個人像被泡在潰爛的果肉裡,呼吸都帶着刺痛。
離譜!
曹以南怎麼回事,老是亂放信息素。
睡着前不是縮成一團靠在角落嗎,怎麼現在?
她猛地扯開曹以南纏在腰上的手,對方在睡夢中皺眉,無意識地收緊手指,指甲幾乎掐進她皮膚裡。
“寶貝,松手。”
顧念北聲音壓得極低,像刀刃刮過冰面,卻極力控制了力度。
曹以南沒醒,但信息素驟然暴漲,檸檬的酸烈裡混着一絲苦。
顧念北直接掰開她的手指,翻身下床。
繃帶下的腺體突突跳動,滲出的血珠浸透紗布,在鎖骨上蜿蜒出一道暗痕。
是個值得紀念的夜晚。
那晚,曹以南第一次跟别人睡同一張床卻什麼也沒做,顧念北第一次在對峙博弈中不戰而逃。
她要瘋了,甚至幻聽曹以南的信息素檸檬精們哭唧唧地追着她跑,又摔跤,又跑,又摔跤……
最後摔成悲劇女主角的姿勢掩面而泣。
“嘤嘤嘤,老婆别走……”
“不要又抛棄我……”
推門的金屬把手冷得像屍體,顧念北走路帶風,提靴碾過滿地月光。
蠢死了,跟它主人一個樣,沒出息。
海外國際機場。
暴雨将傾的黃昏,顧念北的白皮鞋踩過巨大電子屏投下的虛影,走向航站的VIP通道。
“兩個月過去了,醫院有南姐的消息了。”
"我剛聽說..." 胡雨薇信息素像剛被打翻的龍舌蘭,她的指甲掐進掌心,想起曹以南銀行卡又雙叒叕被凍結時,蹭在omega女友的懷裡醉醺醺說的誓言。
“‘本小姐就算餓死,也不會吃一口軟飯!’這句話現在被現實擊得粉碎。”
電話那邊的女聲輕笑了聲,透着剛被私生子雇的殺手刺殺失敗的疲憊。
“是嗎?商城也有她消息了......”
“真的要回國?”
電話那頭是吵鬧的嗡鳴聲,陳雯瑤語氣涼薄:“别忘了,上次你打算偷偷見南姐,你媽凍了你所有賬戶,我差點被家族除名。”
“上次大海撈針,這次不一樣。”
“得了吧,你不用出面,虧不死你。”胡雨薇冷笑,“試試查你那邊的支付終端?銀行黑得進去嗎?”
陳雯瑤的鍵盤聲沒停。
“啧,縮頭龜可比出頭鳥活得久。”
“人啊,惜命點好啊——”
陳雯瑤沉默一瞬,突然笑了:
“刷我這邊的是張黑卡,那卡的掩碼形同虛設,但保密級太高。”
她頓了頓,鍵盤聲密集如雨:“那個模型是我老師做的,曹家旁支的那個……”
“他們家的銀行?如果南姐能直接洩露給我們就好了。”胡雨薇輕笑着開玩笑。
陳雯瑤鍵盤聲沒停:“啧,曹家那群老狐狸不坑我們就不錯了。”
“我在機場不方便,讓人把我那邊的數據提供給你。看卡号,刷我這邊的倒是一般的銀行流水,能查。”胡雨薇的助理提供了信息,陳雯瑤成功黑了進去。
陳雯瑤沉默半響,學着胡雨薇戲谑的語氣:“好消息和壞消息,你要聽哪個?”
包娟的槍駁領掠過提機擦肩者的腕部,顧念北指間的煙灰懸在半空,灰燼将落未落時看清了那人的手機屏幕,通訊錄備注赫然是"阿瑤"。
也不知道是誰撞了誰。
胡雨薇擡眸假笑,凝視着對方漆黑的眸子,收起自己辛辣的龍舌蘭信息素,微微颔首以示抱歉。
顧念北眉頭都沒皺一下,漫不經心地微微聳肩,提鞋向前走去。
電話那頭傳來陳雯瑤的噗笑:“不說話翻我白眼呢?”
擦身而過時,沖胡雨薇吐了口煙圈,冷冽的煙霧擦着對方的發絲而過,卻“禮貌地”沒噴到胡雨薇臉上。
各自向前走去,胡雨薇的右肩殘留着伏特加的氣息,顧念北的袖口沾了龍舌蘭的餘韻,兩人都沒有回頭。
“沒翻你白眼,有人比你賤呢。”
"見鬼。"胡雨薇聞到了空氣中浮動的伏特加信息素,混着一大撮一大撮熟悉的檸檬味——曹以南的信息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馴服?
那個賤賤的alpha女有點眼熟。
“看到個疑似南姐金主的目标。”
一百米開外,胡雨薇突然蹲下系鞋帶使眼色,助理手機攝像頭正對準顧念北的側臉正進行大數據識别。
忽然,她想起來那個女alpha是誰了,是那個初中騷擾了曹以南幾個星期又莫名其妙轉走的轉校生。
圈内最受家裡人寵最無法無天的顧家小女兒——顧念北。
“好消息是,”胡雨薇對着電話幹笑,"南姐的金主是她初中舔狗。”
“喂,你真的不跟我去見見南姐嗎?從醫療報告上看她傷得很嚴重,估計是被欺負慘了,她以前可沒給過顧念北好臉色……"登機廣播響起時,胡雨薇摸到口袋裡突然多出的U盤,心一顫,"壞消息呢?"
陳雯瑤沉默半晌,顧左右而言他。
“顧念北把她的權限開放給了南姐。”
“她一眨眼就買空了百合大道玩具反鬥城三樓玩具限定區,購物流水已經觸發了風控顧念北也不管管,日子過得,似乎——”
她嘲諷一笑。
“挺滋潤。”
“她消費習慣就那樣,但玩具?兒童玩具???”
“自己看。”
陳雯瑤微給胡雨薇調商場的監控。
“南姐養了一群髒兮兮的小孩?不像她的風格啊。”
“這……這些是南姐的崽子?雖說她的omega很多,但是……這長得一點也不像啊,完全脫離基因變異的範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