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一天開始,内家吉裡每個月都有很多人跳下懸崖,想要通過“俱生儀式”去到仙境,遠離這個每天起早貪黑地勞作卻還要挨餓受苦的人間。
但也不是每個人都能獲得參加儀式的機會,他們都要經過慧伽這位新任祭司的考驗。
她每天呆在老祭司寶蓮從前居住的那座小木屋裡,為每一個想要去仙境的人抽簽占蔔。隻有那些抽到牝簽的才能成為神仙選中的新信徒,得到庇護。
反之,抽到牡簽的人,就是與塵俗緣分未盡,跳了崖也進不去仙境。
所有抽簽的人當中,第一個抽到牝簽的不是别人,正是九妹。
她一身盛裝站在懸崖邊,雙手緊緊握着那支竹簽,心裡非常害怕,連聲音都在顫抖:“姐姐,我真的能去仙境嗎?”
“你一定要心無雜念,九妹。”
原本比她大了兩三歲的慧伽,依然隻穿着古娞吉的祭司服,看起來卻比内家吉裡所有姑娘都要更加年輕貌美,整個人豔光四射,就好像傳說中的神女降臨了人間。
“俱生法王在等着你,他會賜予你永恒的生命。”月色如水,她的聲音在風中回蕩,“就像我一樣。”
…
外家吉的墳地被人偷偷翻了個遍,無論新舊,所有屍體全部不翼而飛。
很離奇的是,這個事并沒有引起任何不滿,甚至過了幾年後,幾乎所有外家吉的人都加入了吉榮發兄弟開辦的“公司”當中,到處挖墳找屍體來種白骨靈芝。
因為白骨靈芝可以做成緻幻藥“長生煙”,賣到洪沙瓦底,碗口大的一朵就能賣十幾萬。
而一具屍體又能種出十幾朵蘑菇,越是新鮮的,就能長得越快越好。
這跟天上掉餡餅有什麼區别?
起初很多人不敢相信,直到一筆又一筆的分紅“嘩啦啦”地拿到手,才忍不住擡手給自己一巴掌——“啪”,真疼!
是真的,都是真的。
大家不是在做夢,更不是在集體發瘋。
隻不過這些錢來得太容易,他們一個個的就開始醉生夢死,吃喝嫖賭都算輕的,更有不少人開始吸“長生煙”,每天躺在床上吞雲吐霧,動也不動。
再後來,每個使用了過量“長生煙”的人都沉浸在美夢中,再也沒醒過來。一夕之間,他們的屍體上都長出了巨大無比的菌叢,菌子散發着淡淡的藍色熒光,遠遠看去就像一簇鬼火。
吉榮發兄弟倆可不會在乎那些人變成什麼死樣,他們隻煩惱着上哪兒找更多屍體來種更多蘑菇。
吉榮利甚至還想着“廢物利用”,他找了幾個死于長生煙的人用來試驗,結果那些鬼火般的菌叢又跟白骨靈芝、死人蘑菇都不太一樣,它們的效果非常随機:
就算是同一朵菌子,上一秒能活死人肉白骨,下一秒就能把活人毒死變成一堆白骨。
至于吉升平,自從那本不知從哪裡來的古怪經書到了他徒弟們手裡之後,他自己就漸漸沒了當初的那種狂熱野心。
随着日子一天天、一年年地過去,吉升平越來越想念大山裡的内家吉。可他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是怎麼出的山,就隻能每天到處瞎轉悠,希望能找到回去的路。
吉榮發娶媳婦的時候,吉升平在婚宴上喝多了,又哭又笑的,嘴裡一會兒嚷嚷着什麼“我兒子要是還活着,今年也該有十三歲了!”
一會兒又開始摔盆摔碗,咬牙切齒地說着“我那個山裡的媳婦,從懸崖上跳下去居然沒死!過了三年又好端端地回來了!”
所有人都當他是在說醉話,隻有吉榮利對他的胡言亂語忽然感興趣:“師父,師母平安無事,那你不應該高興才對嘛,怎麼生起氣來了?”
吉升平醉醺醺瞥了他一眼,冷笑:“要是她沒回來,我早就娶了她小妹,現在都不知道生幾個兒子了!”
“什麼意思啊?”吉榮利扶了一下眼鏡,輕聲問道。
“她說,”瘦小的中年人臉頰抽搐着,露出一種活見鬼般的恐懼神色,“是神仙把她送回來的。”
吉榮利頓時笑得有幾分玩味:“這個世界上,有神仙?”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吉升平癱倒在地上,哭得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她回來了,跟三年前一模一樣,但是我的兒子沒了,我兒子沒了。”
吉榮利站起身,冷冷地俯視着自己的“恩師”。他相信,吉升平的話一定是真的,就像當年他們兄弟倆相信他說的,種蘑菇能讓他們發家緻富一樣。
“内家吉?我倒要看看,山裡是不是真的有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