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來曆不明的公爵夫人:艾娜·蒂留斯。
即便意識到了自己的疏忽大意,某個女巫也很難改變這種“理不直氣也壯”的欠揍态度。
亡靈法師兩眼陰沉沉地看着她,下一秒就擡起手,把女巫凍進了巨大冰塊之中,僅剩頭顱與四肢露在外面。
“喂!布蘭奇你幹什麼,我現在的外形這麼露骨,凍在冰塊裡面好冷的呢!”
這該死的保鮮技術型魔法甚至該死地還能阻止她使用魔法!
岑小哉氣得手腳亂蹬,一時間卻無計可施。
布蘭奇雙手抱臂,淡淡地瞥着她,臉上沒什麼表情:“那不是正好,可以讓你的頭腦清醒清醒。”
“啊你怎麼能這樣對我!我現在已經很清醒了好嗎?”
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似乎已經成了僵局——
不過,僅限于上方兩位異類毫無意義的争執。
值得慶幸的是,艾米麗很快就脫離了她腦海中的無數幻覺,回到了那間陰冷、潮濕的地下墓室。
不值得慶幸的是,她終于完完全全地看清了面前這個小女孩的長相。
“我是南希,”小女孩輕聲說道,每個音節都帶着孩童特有的含糊不清,就像叼着奶瓶在說話,“你是我的媽媽,對嗎?”
艾米麗的臉色變得煞白,嘴唇在不停顫抖,卻說不出話。
這一刻,恐怖的幻覺卷土重來。
那隻斷手的裂紋開始愈合,它倒退着回到了那個惡魔身上,地面的血液被吸收殆盡,他的傷口正在飛速消失!
蒂留斯臨死前的低聲咆哮如一聲驚雷般,炸響在艾米麗的耳邊:
“我會回來……占有她!”
南希身後的那片黑暗中緩緩浮現一個高大而微微佝偻的身影。
“不!”艾米麗尖叫一聲,撲過去将南希緊緊摟在懷裡,試圖用自己的身體将這個孩子隐藏起來。
但來者顯然不肯罷休,他抓着艾米麗的手臂,試圖将她拉開。
被命運磋磨了二十多年的她在此刻失去所有理智,嚎啕大哭着,就像當年被父母送進蒂留斯城堡的時候一樣。
那天她抱着母親不肯松手,哭得聲嘶力竭,但最終還是被父親粗暴地扯開,塞進了那輛奢華的汽車裡,從此失去自由,失去一切。
她聽見一個稚嫩的童聲,是自己絕望中帶着哭腔的請求:“媽媽,請你殺死我。不要抛棄我。”
“不要抛棄我……”
“殺了我……”
艾米麗抱着南希喃喃自語,淚水從她失焦的藍眼睛中漫出,滴落在女孩的臉頰上。
她擡起手,輕柔地擦掉女兒臉上的淚痕和灰塵,接着用力扼住了她的脖子。
“啊啊啊啊啊!快去救人啊布蘭奇!我的小天使要變成小幽靈啦!不可以啊!”
岑小哉被結結實實地凍在冰塊裡,像隻翻不了身的海龜一樣手舞足蹈,非常着急想要“遊”過去救小南希。
但布蘭奇閉上雙眼,充耳不聞,已經下定了決心:“不行!人類世界禁止使用魔法,我們絕對不能再幹涉這個四維坐标裡發生的任何事情!”
“潛入倒影沼澤并試圖偷渡到亡者國度”就已經是很嚴重的違規操作,假如一不小心再把艾娜·蒂留斯的生前世界給搞坍縮了……
那可就不隻是被聖薩羅斯的風紀委員會通報批評這麼簡單的事情了。
布蘭奇承認自己偶爾也會喜歡冒險,但不代表她會像女巫那樣,冒着“幹擾曆史線造成時空混亂”這麼大的風險去拯救區區一兩個凡人。
那實在是太不值得了。
“艾米麗!放手!她是你的女兒,你的親生女兒!”墓室裡的另一人用力掰着艾米麗的手,一邊朝門外大喊着,“以利亞神官!快來幫忙阻止艾米麗,她要殺死南希!”
金發娃娃早已跌落在地上,可憐的小南希在她母親鐵鉗般的雙手中不停掙紮着,臉色已經從紫紅色轉為可怖的蒼白。
岑小哉頭上的猩紅色尖頂帽開始晃動,而末端的小毛球早就把自己甩成了一道虛影,看起來似乎是在努力想把女巫從冰塊裡拔出去。
亡靈法師依然閉着眼睛,看似冷漠,卻暗中咬緊了牙,強行壓抑自己出手救人的沖動。
女巫終于不再大叫,她的一雙赤金豎瞳緊縮成針狀,眼珠呈現出岩漿與血液混合而成的詭豔色彩。
“我真的生氣了,布蘭奇。”
“現在,立刻放我出去。”
最終,在南希獲救之前,女巫的尖頂帽沖天而起。
禁锢着她的巨大冰塊炸成無數碎片,她的滿頭墨綠色卷發同樣轟然炸開,紛紛豎直起來。
金眼珠們趁機現身,一邊亂轉着,一邊發出詭異而空靈的窸窣細語。
尖頂帽再度落回岑小哉頭上,一簇黑色羽毛早已從帽子裡面飄出來,化為兩蓬破破爛爛的巨大羽翼。
“師妹,能否請你解釋一下,為何要讓我給那隻話特别多的大章魚幫忙打掃衛生?它甚至要安排我把花園裡每棵仙人掌身上的刺全部清洗一遍……”
路其打量了一圈她們目前的處境,眼瞳中的玫瑰色漩渦忽然停頓了好幾秒。
顯然,此刻現場一片混亂,氣氛劍拔弩張。
冒牌惡魔心中那一絲小小的不悅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的嘴角,幾乎難以察覺地向上翹起了一點。
對于曾經“死而複活”的路其來說,岑小哉的負面情緒就像是一場難得的精彩表演,滿足了他無意中産生的某種病态的娛樂需求。
更何況,這裡似乎還存在着一個他的“同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