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前,女巫憑空消失了。
從大冰塊裡掙脫出來之後,她以半秒的時間消失在亡靈法師震驚的眼神當中,隻留下一串火花。
試圖将自己的好友兼死對頭炸個灰頭土臉,未遂。
“瑪菲!”
布蘭奇驚怒交加,回過神來,對方卻已經徹底失去蹤迹。
她面前倒是還飄浮着另一個滿臉若有所思的家夥。
“她都已經不見了,你還留在這裡做什麼?”布蘭奇眉頭緊皺,不鹹不淡地問道。
“實際上,她們是同時消失的。”路其眼瞳中暫停的玫瑰色漩渦又隐約開始轉動,“你沒發現嗎?剛才有另一股力量正在窺視着此處。”
“什麼力量?”
“抱歉,我可沒有必須告知你的理由。”
亡靈法師的眼前倏地閃過一道赤金電光。
灼目的光芒消失之後,那個頭頂長着漆黑犄角的冒牌惡魔也不見了。
與此同時,沖進來解救南希的教廷人員在艾米麗身上注入了大量鎮靜劑。
她雙眼赤紅,像是一頭發狂護崽的母獅,嘴裡發出含糊不清的嘶吼聲,唾沫橫飛。
墓室裡好幾個人合力才能勉強将她按住。
被打入鎮靜劑後,艾米麗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嘶吼聲也逐漸變得低沉,最終化作幾句無力的呢喃。
那雙睜得幾乎要脫眶而出的藍眼睛開始黯淡下去,她的眼皮不停顫抖着,緩慢而沉重地合上。
她終于松開手。
懷裡的那個小女孩早已昏厥過去。
二十九歲的艾米麗·莫雷蒂從此沉入冰冷、寂靜的黑暗中,再也沒有醒來。
南希當即就被泣不成聲的蘇珊媽媽抱走,帶去醫院搶救。
神官們面面相觑,最後不約而同地将冰冷視線投向那個癱倒在地面的瘋女人。
為首的年輕審判官以利亞一邊脫掉自己被弄髒的白色手套,一邊漫不經心地吩咐道:
“阿圖羅,天黑以後記得把她拖出去,港口的‘拿非利人’号今晚就會開到公海上。”
角落裡的一大塊陰影動了動。
等到教廷的這些爪牙們全部離開之後,那個頭發花白的男人才捂着額角不停滲血的傷口,艱難地朝艾米麗爬過去。
渾濁淚水從一雙墨綠色眼睛中流淌出來,無聲滴落在他血迹斑斑的手掌上。
“對不起……艾米麗!我,我沒能保護好你……”
他攥緊雙拳,跪伏在艾米麗旁邊,近乎瘋狂般将額頭不停往地面上磕,留下好幾個瘆人的血印子。
“仁慈的天神泰薩,衆生之主啊,請饒恕我的罪孽!是我言而無信,違背了自己的承諾。求您接引艾米麗無辜的靈魂,讓她進入天穹之上那片神聖國度,得到真正的救贖!”
透氣窗投下的光束逐漸消失,最後一縷無情地掠過忏悔者蒼白幹皺的面容——
原本還在氣頭上的亡靈法師當場愣住。
這個負責看守墓室的老頭,竟然是五十年前同樣遭受了閹割刑罰的侯爵之子。
“亞瑟·阿爾布雷希特?”
…
“死亡總是不期而至。”
假如将這句進入倒影沼澤的咒語倒過來念,會産生什麼效果呢?
有史以來,從來沒有一位亡靈法師曾經這樣嘗試過。
當然,放在以前也從來沒有人能夠用亡靈召喚術召喚出一位亡靈法師。
但在女巫瑪菲那種奇妙的認知當中,凡事總會有一個例外。
“不期而至者皆死亡!”
于是,岑小哉臨時布置的傳送魔法陣起效了,并且沒有動搖到這個生前世界岌岌可危的根基。
她直奔自己的“目的地”——五十年前的泰薩城!
金光割裂虛空,女巫從裡面沖了出來,伴随着一陣她标志性的桀桀怪笑:
“該死的老變态,看我怎麼收拾你!”
遺憾的是,出現在她面前的蒂留斯公爵不知為何,已然是一個死人。
岑小哉停留在半空中,臉上的笑容逐漸凋零。
地面上,另一個血人正在扭動自己殘破的肢體。
萊昂納爾睜着那雙瞳孔渙散的藍眼睛,如斷線木偶般,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看起來下一秒就會再次癱軟在地。
但“他”卻出乎意料的堅強,拖着沉重步伐,一直走到蒂留斯布滿裂紋的屍體旁邊,才直挺挺倒了下去,将對方徹底砸成一大攤碎片。
“撲通”一聲。
早已暈倒在床邊的少女硬是被這聲屍屍入扣的巨響給驚醒了。
十五歲的艾米麗渾身一個激靈,放眼望去,滿屋血腥。
而半空中飄着一頂猩紅色的尖頂帽。
察覺到她的視線之後,帽子末端上綴着的一顆小毛球異常興奮,立即開始甩動自己。
艾米麗不合時宜地想到,那可真像一條小狗尾巴……
僅僅片刻的恍神過後,她忽然發現,尖頂帽下方不知何時出現了——
一個看起來非常怪異的女孩。
她穿着同樣猩紅色的背帶褲與短靴,一件珍珠白的圓領襯衫。墨綠色鬈發綴着閃閃金光,像一件鬥篷披在她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