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的瞳孔中,服下真言靈草的少女卷翹的眼睫顫了顫,話語自然,“我喜歡你啊。”
周圍似乎安靜了。
山崖下,一叢叢的花競相開放,夜風裹挾,将香氣撒滿整座荒山。
衣上、發上,好似都是她的氣息。
崖頂草地,他身子微微傾向她,指腹也一點點滾燙。
她……喜歡他?
謝知夜感到迷茫,不知怎麼信。
或許是不信,所以他指下無意識用力,痛得桑明雅掐緊手心。
為了使他徹底信服,不要再捏她下巴出氣,桑明雅語氣很輕,甚至擠出一點木偶般的僵硬笑意。
“我們是未婚夫妻,以後是要成婚的。我喜歡你,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
謝知夜目光十分冷靜,盯着她時甚至能隐隐瞧出怒氣。
撒謊。
理智告訴他,她在撒謊!
他喉結滾動,唇顫了顫。
然而見少女白皙臉龐沾了他指上餘燼。那一點破壞性的髒污,讓她不再高潔在上,格外惹人親近。
桑明雅不知道他在看什麼。
冷風刮過面龐,下一刻,她身子猛然前傾,墜入一個冷硬懷抱。
少年嗓音艱澀:“不許騙我。”
他的心跳好快,迫切想抓住什麼。
她說喜歡他。
喜歡,那就永遠不會離開他!
桑明雅終于敢偏移目光,少年背脊在夜色下格外單薄,名為脆弱的氣息,幾乎溢出來。
“不騙你。”她拍拍他。
“我把心給你了,敢騙我,就殺了你。”
語氣沉郁到,讓人完全不會覺得,這威脅是個玩笑。
可同樣表明,他已經不準備殺她。
兩人頭頂,一輪又一輪的煙花綻放,桑明雅都看困了,永不散場的盛宴。
枝梢的雪鴉不由想起,主人說要把大小姐丢進陰山的事。
系統半場開香槟慶祝:“宿主,恭喜你成功從小魔王手裡存活!你現在是不是特别激動!”
“咦?幹嘛愁眉苦臉?”
桑明雅心頭滿是絕望。
要是讓謝知夜知道,她就是之前殺他七次的人,還敢跑來欺騙他感情,肯定要扒了她的皮,挂到萬境宗門口。
誰敢去取就剁誰手!
桑明雅:“……”
隻能寄希望于兄長勤加修煉,幫她把皮奪回來,别和她一起挂上去。
天色将明,真言靈草将要失效,被控制的人會回歸來處。
更意味着他戲弄了月弦月清,錯過今日,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
桑明雅站起來,準備不露破綻回到城主府。
少年卻從身後抱住她,捧住她的臉。
他個子本就比她高許多,此刻一隻手攔在她身前,另一手從後掐住她的臉,形成桎梏姿勢,不許她離開。
見慣他犯病的樣子,桑明雅心底奇異的平靜。
他低頭,腦袋擱在她肩窩,潮濕的氣息,将她包裹。
少年黑色發帶垂落,掃過她耳朵,被晨風一掃,又繞到她脖子前,弄得她很想伸手撥開。
但她的手被攔在身前,根本擡不起來。
而且她也不能擡。
畢竟傀儡是沒有感覺的。
下一瞬,桑明雅眼眸猝然睜大。
臉上濕潤的氣息,是少年的吻。
他故意錯開她的唇,吻在被他捏住的側臉。
明明該害怕的是桑明雅,他卻在顫抖,強作鎮定道:“回去告訴姜塵,你想在開春時,與我完婚。”
桑明雅:“……”
我沒有。
我不想。
他握住她的手腕,唇瓣貼上内側。
桑明雅完全不敢動了,感覺靈魂都在抽離,跳動的脈搏代替她感受着他的吻。
他一邊細緻地吻,一邊擡眸看她。
見少女脊背僵直,完全忘記反應,謝知夜才彎起唇角弧度,“記住,隻有我這樣親過你。”
“還有,說過的話,不許騙我。”他在她耳邊呢喃,宛如溫柔提醒。
騙他?
桑明雅下意識:“我什麼時候……”
話至一半,她想起來。
她之前确實說過,成親以後,一定對他特别好,把他照顧得白白胖胖的。
但那隻是騙他的。
延緩他喪失求生欲的手段。
她終于沒忍住,轉眸看他。
少年那雙平日漆黑的眸,不知何時,已然變得通紅。下面掩藏着暴烈的情緒,正死死盯住她的。
仿佛她說錯一個字,就要真的弄死她。
于是桑明雅機智閉了嘴。
綻放一夜的煙花,伴随晨日降臨,不甘心地止息。
謝知夜撩起眼皮,餘光清晰看見,遠處,八百一十層的鎮山之塔,從頂端處開始,一寸寸消失。
宛如一顆血紅、高空墜落的心髒。
于是,他生硬掰過她的臉龐,向着他的方向,動作卻像引誘,從未有過的輕緩。
“回去吧。”
桑明雅這一次确信,他看見了自己眼底洩露的驚慌。
但他還是以憐惜口吻道,“阿彌,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