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懵着腦袋出了包廂。二舅推着梅思懿的輪椅停了幾步。梅思懿回頭,拉住了離筱的手。
“離小姐,過幾天讓忱仔帶你來我那邊玩玩,看看我種的花。”
離筱半蹲下來,靠在梅思懿的手邊,看了眼走在前面的李忱然和楊冬萍,輕輕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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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有了婚約後。楊冬萍就不讓離筱住外面。哪怕是住宿舍,她也要電話過來讓她回家。
離筱覺得母親太過古闆,但楊冬萍也有她的理由。不管從迷信來說還是世俗來說,訂婚前,還是先住自己家。
“以後住娘家的時間就少咯。”張志輝說得酸溜溜的。
離筱聽了笑笑。張鳴在一旁黏着離筱,說要玩她的手機。
“那個任務出第四關了。”
離筱問什麼任務。
“《尋找X》啊。”張鳴順勢讓離筱打開遊戲,登上張志輝的賬号,翻找裡面的遊戲任務。“就這個。”她指着一個花裡胡哨的标題,說這是姐夫設計的奇葩任務。
倆姐妹一起玩這個任務,發現太過奇葩了,這次連離筱也過不了關。
“要不,你問問姐夫?”張鳴苦着臉,她很想解開這個,因為背後有個神秘大獎等着。全網都沒通關的人。
經不住妹妹的祈求,離筱撥了個電話給李忱然。
“你出來我就告訴你。”李忱然在開車,馬上就要到離筱家外了。
離筱答應了。哄了妹妹一會兒,才換了外套出來。
李忱然的車後座不知放了什麼,用黑布蓋着。她一上車就問了,但他隻是笑眯眯地說是秘密。
“等會你就知道了。”他又啟動了車,調了個頭。
“我們去哪?”離筱見他穿得休閑,不像是從琉光虹下班的樣子。
“等會你就知道了。”他又說一樣的話。
“又搞那麼神秘!”離筱翻了他一眼,撇眼見到他穿了白球鞋。
一會兒,他把車停到了一個破牆口旁。離筱下車,看了四周。
此時快晚上八點,臨城在七點後天色暗下來。這會兒夜光亮得通透,幾盞路燈打得晃眼。
他把她帶到老臨中大門外,和保安說了幾句,就放他們進去了。
這時間的學生們都在上晚自習。兩人悄悄地走過校圖書館。離筱看到了周遭的緬栀子樹郁郁蔥蔥,有幾個花骨朵,等着溫度上升,便會乍然開放。
“這裡一直是你做噩夢的地方。”他停下,看了看四周。又把眼光落着離筱的面孔上,似是征求回應。
離筱點頭,說就是這裡。她經常夢見李忱然出現在這裡。此刻她讓李忱然站着别動,自己往後退了幾步,拿手指比成一個四方形。
“做什麼?”他笑着轉過了身。
“就像夢裡的鏡頭一樣,你站在那裡,筆直筆直的。”有夜風吹過,面前的李忱然額發随風揚了揚,這場景就更像了。
漸漸的,她發現并不是什麼夜風。而是頭上有一架民用的小型無人機。無人機下端裝有一架投影儀。
李忱然低頭,按了手機幾下。上面的投影儀往一旁的圖書館大樓牆上投出了一格四方的圖片。繼而那個動态的圖片往右延伸,裡面出現了三維坐标圖。
“你說個數。”他朝她說。
離筱低頭,看兩人的影子在路燈下拉出長長兩道,就說了個“2”。
他聽了,低頭按了手機,圖片裡的相位圖開始變化,由“2”組成的無數條餘弦波頻率坐标圖裡飛速轉動,最後在相位圖裡出來了一個完美的心狀圖。
“離筱。我根據我們相見的頻率計算過,隻要我們在一起,我們都會走成這樣的圖形。”
離筱看呆了,她沒想過兩人的相見頻率還能這樣計算。“那能預知嗎?”
李忱然聽了點頭,兩人一起看向畫面,圖中的橫坐标一直延伸,無數條正餘弦波形不停地出現和交織。
離筱看到了橫軸象征着時間,她的眼瞬間濕|潤了。不管這個x(t)的單位是日、月還是年,無限延伸的向右箭頭,都代表着永恒。
她的下睫毛很長很卷,像翻出的雨棚,可抵擋不住傾斜而下的淚珠。
“你能和我做完這道函數題嗎?”他的聲音在她身邊,清朗地響起。
“可這個好難。”她怎麼能保證會和圖裡測算得一樣,就這樣安穩地走下去?
“所以我們一起。”他朝她伸出手。掌心向上。手掌的中間有一枚晶瑩的戒指。
離筱看了看戒指,上面有五顆寶石拼成的蝴蝶結。
雖然知道今晚可能是求婚,可她還是抑制不住狂跳的心。
李忱然把戒指套在她的無名指上。蝴蝶結輕盈得像真的,細看下才發現中間是淡藍色的寶石。
“我以前很少來校圖書館,不會和餘問夏走在這條道上;她在演唱會台下親我的視頻,我讓發行方删除了。”他看着離筱的眼,慢慢說,“沒有經過我同意,我不認的。”
“你還記得這個。”離筱細聲細氣地說。
“你的事,我都記得。”他牽了她的手,低頭吻了吻,“我說了數學單元測試後面還有第三種解法,你怎麼都不來問我?”
離筱的下唇被輕咬了一下,但她還是吃吃地笑了。
“化學也可以來問我,幹嘛要和阿豐開小竈?”
“阿豐的書包裡怎麼有你的畫像?”
“單詞卡拿到了也不來謝謝我,離筱你真沒禮貌……”
他說了許多高二時發生的事。離筱突然想到那個遊戲任務,裡面許多無厘頭的線索,都是這些互動的細節。
“你好記仇。”離筱聽着他還在絮絮叨叨念着十年前的碎末小事,輕推了他一把。繼而整個人被攬在了懷裡。
此時下課鈴聲響起。有急性子的學生出了教室,看到圖書館牆面有光影。呼喊着要過來看。
兩人聽到由遠及近的腳踏聲。
李忱然似乎早有準備。他左手抱起離筱,右手拿着手機按了幾下。
無人機在他早已設置好的程序下,關閉了投影儀,呼呼地往校外飛。
而抱着離筱的李忱然,快走了幾步,到了體育館後的破牆旁。
助跑,三步并兩步,一二三。他順着學生們偷逃校外的路徑,三步上籃般,蹬上了一人高的破牆。
他穿着運動鞋,跳下牆時是穩穩當當的。
就像她的心一樣。落在他的懷裡,也是安安穩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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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斌把李忱然播放的投影錄了下來,發給了好友張志輝。
“傅立葉變換?”張志輝不明白為什麼收到一個遠程播放的函數題。
“你還記得高數。”陸斌接了張志輝的電話,笑着告訴他,這是他未來女婿做的。
張志輝松氣笑了。問陸斌這通電話又是什麼意思。
陸斌講了九年前,他教高三時,一直暗中阻撓着李忱然打聽離筱的事。是因為高二他們兩人轉學過來時,發生了一件小事。
九月的臨城還如盛夏般燥熱。校長通知陸斌,那位參加奧數競賽的男學生暫時分在高二二班。
陸斌有點胖,一熱就渾身是汗。他先回辦公室擦了把臉,再來二班的教室找人。
他經過教室後面的門,瞥見裡面的學生都走|光了。二班的班會下得那麼早,暗忖那個男學生會不會已經走了。
他進到教室,看到講台前還站着一個人。
高個清瘦的男生,拿着粉筆,背對着他,在黑闆上畫了一個矢量心形圖,圈住了兩個人的名字。
離筱這個學生他知道。是好友特地交代過的女孩子。性格内向,不愛說話,更不愛交朋友。
而心形矢量圖中另一個名字:李忱然。就是這位背對他的這位男學生。
黑闆上畫着粉紅色的愛心,讓少年的心思暴露無疑。
原來他在暗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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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裡的張志輝哼了一聲。“臭小子蓄謀已久。”
“你也别端着了。做個合格的老丈人吧。”陸斌勸着。
張志輝早已把離筱當作自己親生女兒,他一直對李忱然不大滿意,感覺對方行事高調,門第又過高,怕離筱吃虧。即使楊冬萍已經訂下了婚期,婚房買在離家不遠的小區,他還是無法釋懷。就像真的要嫁女兒一樣,内心萬分的舍不得。
“老豆啊,你在樓上嗎?”
他聽到離筱叫他,回頭應了聲。和陸斌說了兩句後才挂了。
“你看啊老豆。”離筱把戒指給他看,說着晚上李忱然向她求婚了。“我是第一個分享給你的哦。”離筱神秘兮兮的。她怕告訴楊冬萍,會聽到尖銳刺耳的歡呼聲。
張志輝笑了笑。看着女兒眼睛亮晶晶,眉飛色舞的樣子,他心底裡慢慢湧起了最深的祝福。
他想,是要做個合格的老丈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