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過額邊的微風吹起幾縷青絲,有些癢。
男子的聲音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你想知道?”
下一刻,周遭景色扭曲變換,原本厚重的雲霧被狂風吹散,貧瘠的土地上忽然長出如茵綠草,凸顯出一股詭異的生命力。
心頭湧現的不安促使扶灼下意識往前踏了幾步。
隻是他還沒來得及将眼前景象看個清楚,便被一股輕柔的推力裹挾着往後帶去。
混亂之下,就連呼吸都變得費勁,扶灼甚至無力按住隐隐作痛的胸腔,隻能倒在那不知會将他帶往何處的勁風中,不斷地發出一聲又一聲細微的喘息。
直到唇瓣處忽然傳來一絲極為淺淡的、稱得上是轉瞬即逝的涼意。
像被驚擾般,扶灼蝶羽似的的長睫輕輕一顫,在一陣涼風中睜開了雙眼。
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他身前,卻無法為他擋住從四面吹來的風。
扶灼擡起頭,有些不适地蹙起了眉,“難為你尋到這裡。”
他似乎睡了很久,小臂稍一動作便是一陣酸麻,胃腹處也因久趴的姿勢而略微不适。
像是看出了扶灼面色發白,從南直接在他身前蹲下,伸手握住了那截柔軟的小臂,輕輕按壓着掌中幾處穴位。
夢醒後,唇瓣處的冰涼仍未散去,扶灼眉心輕擰,看向涼亭外飄起的陣陣雨絲,“何時下的雨?”
從南動作一頓,順着他的視線草草看了眼亭外的枯草秋菊,沒有說話。
扶灼早已習慣了他的沉默,移開視線後也沒了下文。
按摩間,細密的雨絲被風帶入涼亭,輕飄飄地落在扶灼伶仃的腕骨上。
但他卻不感冰涼,反而生出一種奇怪的燥熱。
扶灼的眼中有一瞬迷茫,他将手從從南的掌中抽回,轉身走至一旁,無聲地看着被陰雲籠罩的天空。
數不清的雨絲從空中墜落,好似織成了一隻捕蝶的大網,逐漸将他壓抑得喘不過氣。
夢境中所見,真的隻是一場夢嗎?
假若不是,那他早已支付的代價......到底是什麼?
扶灼停在亭檐下,靜靜凝視着這漫天雨絲。
偶有被風吹斜的雨滴撲面而來,輕柔又細密點綴在他的眉眼和脖頸間,然後緩慢地流入了更深處。
扶灼卻像恍然未覺般,依舊靜靜伫立在檐下,雙眸似乎是要穿透層層疊疊的雨幕,去這被淋濕的天地間尋找出别的什麼東西。
終于,淅淅瀝瀝的雨聲逐漸停歇。
幾縷穿透烏雲的微光傾瀉而下,适時照亮了遠處不斷跳躍而來的絨絨白球。
系統連忙提醒道:【宿主,它來了。】
扶灼面上松懈一瞬,往前一步接住了它。
狐狸在扶灼懷中舒服地打了個滾,而後嘴一張,吐出了口中扳指。
“你倒厲害。”扶灼唇角輕揚,伸手輕輕地在小狐毛茸茸的下巴處刮了幾下,而後不動神色地将那枚扳指丢入了系統空間中。
狐狸吱吱地叫了幾下,在這酷似母親的溫暖懷中尋了個舒服姿勢趴下了。
懷中的皮毛潔白柔軟,莫說淋濕,就連半個泥點子都沒沾着。
扶灼輕輕撓了撓狐狸的下巴,有些疑惑地收起手中那塊預備給它擦拭的帕子,抱着它往早就準備好的步辇上走去。
他輕輕撫着懷中白狐,如願聽到了幾聲輕輕的呼噜聲。
扶灼唇角微勾,淡聲吩咐道:“國師殿。”
暖陽再次高高挂起,地面雨痕似乎也盡數消失。
這場看似沒人能全身而退的大雨中,隻有扶灼一人被淋濕得徹底。
————
很快,轎辇在國師殿前穩穩停下。
隻是被扶灼抱着的狐狸卻明顯流露出了不安。
它急急地在扶灼懷中鑽來鑽去,顯然是不想就此離開。
“不舍得我?”扶灼眼睫微垂,濃密的睫毛遮住那對漂亮的淺色瞳孔,隻在白皙的臉頰上投出一道扇形陰影,宛若即将展翅翩飛的蝶。
可平日最親他的狐狸此刻卻不願回應,隻是将頭埋得更低,隻留下一對柔軟的耳朵一前一後地抖動着,似乎是在無聲地訴說自己的不滿。
扶灼輕笑一聲,幾縷發絲也在低頭間從耳畔軟軟垂落在了狐狸的耳朵尖。
它像是被吸引般,翻身伸出爪子,卻又不舍得用力,隻吱吱地叫了幾聲,而後輕輕地合住了眼前柔軟的青絲。
嘴巴時不時咂摸幾下,顯現出一種因被滿足需求而暫時安靜的模樣。
扶灼低頭一笑,素手微轉,用在指尖繞了幾圈的發絲輕輕掃了掃它的鼻尖後徑直踏入了殿門。
不出意外的,又撞見了正站在院落一側,投喂湖中鯉魚的霍裡巴達。
後者循聲望了過來,同扶灼對視後,那雙異色瞳孔中暗含的情緒似乎更加翻湧,卻在邁步而來的瞬間被極好地控制在了眼眸中。
等站到扶灼身前時,霍裡巴達的眼中便隻剩下了毫不掩飾的笑意,“陛下。”
扶灼還沒來得及說話,懷中的白狐便扭動兩下,輕巧地從他懷裡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