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娴一直覺得,薄越身上有一種難以琢磨的淡漠感。
他不喜歡跟圈内人往來,放着龐大的家産不想繼承,多年來紮在實驗裡苦熬。時間久了,大家都覺得,除了科研,他什麼都不在意。
就像一道迎風傲立的孤崖,前路是深淵,後路是荒原。
謝娴曾以為那是種超然物外的境界。
直到今夜窺見他望向孟清秋的眼神——原來斷崖之下,也暗藏滾燙熔岩。
他也是個男人,也會對某個女人露出飽含侵略占有的眼神。
身側手指屈拳握緊,謝娴突然輕笑一聲:“原來孟小姐要開展微生物修複的實驗?”
她将目光轉向薄越:“薄教授是這方面技術的開山泰鬥,沒想到您這麼慷慨,願意把技術外傳。”
“她現在是我的學生,也不算外傳。”
男人已經收回目光,神色恢複如常到謝娴差點以為剛才是自己的幻覺。
她微微一笑:“能得薄教授青眼認作學生,不容易。想來孟小姐一定有自己的過人之處。”
孟清秋感受到了謝娴若有所思的目光,她并不習慣被上下打量,下意識往旁邊挪了半步,試圖拉開一點跟薄越的距離。
然而薄越卻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手臂一伸,輕輕攬住她的腰,将她往自己身邊帶了帶。
“她不懂的還有很多,要拜托謝老師多照顧。”
他怎麼敢!!
孟清秋心中一驚,感受到謝娴的目光已經點了過來,她本能就想掙脫,然而腰間那隻大手卻如同鐵箍一般,令她動彈不得。
謝娴眉心輕跳,如果到這時候,她還不理解薄越要表達的意思,也就算白辜負了博士的名頭。
她有什麼好?論家世,論學曆,自己哪點差?籌謀了這麼久,最後竟然還不如一個娛樂圈的戲子?
謝娴顯些撐不住自己的表情管理,強行逼迫自己移開視線,若無其事般與孟清秋繼續商讨實驗計劃。
多年良好的修養讓她依然維持着自己的表情管理,若無其事般繼續商讨後續的實驗計劃。
“孟小姐,你的大緻情況我已經了解了。你的基礎還是可以的,我們可以先安排實驗員帶你熟悉實驗室,之後再進入正式實驗階段。”
她語氣溫和,眼神卻沒法控制,不時瞥向薄越。
但是男人眼睫低垂,正全心全意注視自己身旁的女人。
謝娴深吸一口氣:“既然這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多謝了,謝老師您去忙吧。”
毫無挽留。
到底不甘心,已經轉身的謝娴遲疑一下,還是回頭。
她面上笑意得體,挑不出一點瑕疵,然而看向兩人的眼神卻意味深長:“薄教授,薄董正在找你,他說麻煩我上來看看,你是被什麼事情絆住了腳。”
她又看了一眼孟清秋。
“要是不忙,您還是下去親自找他老人家一趟吧。”輕飄飄丢下這一句話後,謝娴沒再停留,颔首而去。
這句話就像一根刺,直直紮進孟清秋心裡。
她瞬間明白了——謝娴确實是薄家安排的相親對象,薄董對她的重新出現并不滿意,已經開始為薄越物色新的“合适人選”。
沒必要,其實沒必要
她根本沒想在薄越的生命裡長留,她清楚地明白自己隻是過客。
水晶燈光華璀璨,折射出細碎的光芒,灑在孟清秋的側臉上,映出她有些蒼白的臉色。
薄越握住了她的雙手。
“你别擔心,我爸管不了我。”他保證道。
孟清秋故作輕松:“我有什麼可擔心的。”
“真的?”薄越用手輕撫她有些顫抖的眼尾:“那怎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孟清秋撇開眼睫,半晌才輕輕笑了下。
而後她擡起頭:“隻是在想...你準備什麼時候甩我?”
雪膚花貌的一張臉,眼神裡滿透無辜和清澈,說出的話卻這麼冰冷無情。
薄越一個眼神直直斜睨過來:“這麼着急?”
“想做個心裡準備,不行麼?”
他冷笑一聲:“不行。”
“什麼時候結束,我說了算。”
大手移動到她後頸上,微微用力,威脅似地摩挲了幾下:“要有責任心,别想着敷衍我。你要是不投入,怎麼敢說跟我扯平?”
這意思大概就是看他心情了。
孟清秋默了默,覺得也合理。畢竟當年她可是沒任何預兆,直接斷崖式提的分手。他要是想同等報複回來,出這口氣,當然也不能給自己心理準備。
所以,自然也希望自己越投入越好。
想到這裡,她連忙煞有介事地點頭順從他:“我明白,我當然都聽你的。”
為了表明态度,還貼心補了一句:“我一定努力投入,不會讓你覺得吃虧。”
話剛說完,手就被薄越撈起來,報複似地咬了一口。
白嫩的手背上瞬間留下一個紅紅的牙印。
“啊!你幹嘛!”孟清秋吃痛,抽回手瞪他,不知道自己說錯哪句話了。
薄越看着她,眼神裡帶着無奈:“你這話說的,别人會以為我們在做交易。”
孟清秋抿了抿唇沒接話。
不是交易也不能算純感情。但是這話她不能說出口。隻好嘟嘟囔囔抱怨:“以後你愛咬人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
從前在一起的時候他什麼都好,就是一言不合就喜歡咬她。
開始是手背,後來變成臉頰、臂彎、肩頭....
有時候是輕輕的,情濃時候就會留下印迹,她羞憤地抗議多次,他每次都答應得好好的,轉頭又會再犯。
她說出這句話的神色太過自然,自然到讓薄越恍惚,五年時光就被這麼輕輕翻過,好似從來不曾存在過。
他揉了揉她的頭發,一如既往笑眯眯道:“嗯,下次不咬你了。”
連字都不改一下的!孟清秋一拳捶過去:“信你才怪。”
薄越大笑,握住她的手:“别胡思亂想了。走,我帶你去見個人。”
“誰?”
孟清秋本能警覺:“你不該下樓去找你爸麼?”
他不會瘋狂到要直接帶她見家長吧。
“想什麼呢?老頭子那不用理。”他臉色無比坦然:“我不拿他一分錢,他也管不着我一件事。”
他低下頭,神色多了幾分戲谑:“駱俊在外面等着,說要親自給你賠罪。”
謝娴剛剛離開,這時候提到駱俊的名字,孟清秋一下就明白過來為的是什麼事。
她心情一陣複雜,不能否認,那條朋友圈曾讓她心裡發堵,然而現在看來,這件事的背後推手恐怕也不是駱俊,又何苦要讓他來道歉。
但是薄越已經不容分說拉着她往外走。
走廊裡,燈光昏暗,空氣中還彌漫着一股淡淡的柑橘香,是鐘太今天用的香水味道。
孟清秋遲疑了一下,還是掙開他的手:“等等,我還是要去跟鐘家說一聲,畢竟是他們的晚宴,我就這麼走了可以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