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的聲音變得微弱了起來,他隔着玻璃,與虛無的存在對視。
「五條悟」
那隻黑貓又出現在了牆角,祂緩慢地向着沙發上的兩人靠近。
“真讨厭貓啊……”
【五條悟】已經沒有心思去思考,他看着走向自己身邊的貓,聲音低低的抱怨起來。
明明我是狗派,為什麼不是狗來收走我的靈魂。
「你的生命已經走向盡頭」
那對不詳的金眸緊盯着【五條悟】,
預示着死亡。
五條悟安靜地看着那隻貓,一言不發。
即使殺死了一隻,也會有另一隻出現在他身邊。
如果把貓趕走的話,
大概就沒有人來給他的靈魂帶路了吧。
他不想年長的自己,死後也要迷路。
【五條悟】費力地戳了戳他的臉,手指彎曲的弧度微不可查。
他在生命的盡頭,虔誠的祝福。
時間的苦痛不将侵擾你的靈魂,
我們會在新的一天再見。
年長男人的手落在沙發上,五條悟垂着頭,把頭靠在他的手掌邊。
晚安,五條悟,
我們明天見。
時間在那一刻停止,五條悟獨處于未曾見過的地方。
時間與一切都不将侵擾這裡的甯靜,
那是如母親般溫柔的安眠之地。
“悟,”
一雙柔軟的手掌撫摸着他的臉頰,将他帶入一片溫暖而發自内心感到幸福的地方。
“睡吧,我的悟。”
那是素未謀面的母親,
那是比母親更加親切的存在,
是可以忘卻一切痛苦的溫柔之地。
五條悟眼角懸着的淚滴悄悄落下,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閉上眼,
陷入黑色的夢。
【五條悟】孤獨地安眠于自己的居所,整個世界的時間都停留在了那個時刻。
沒有異變成咒靈的孤獨,沒有失去一切的痛苦。
唯有終于擺脫痛苦的純白安眠,
世界在自己最愛的孩子額上落下一吻。
時間扭轉重來,
一刻一刻地在世界意識手下倒回原地。
直到那個最重要的時刻。
五條家的那聲,響亮的嬰兒啼哭聲。
新周目,重新開啟。
五條悟像是做了一個漫長到難以言述的夢,他夢見自己從出生,長成青年,變成大人,最後又歸于塵埃。
他又多了一份記憶。
一份,屬于【五條悟】的記憶。
與已變成咒靈的五條悟不同,這份記憶顯得有序多了,除了如出一轍的對他不開放的未來兩年内的記憶,家主五條悟的記憶對他十分大方,任由他注視。
那個除了自己,未曾失去一切的男人,走入了五條悟純白的意識。
他又得到了一個靈魂。
又觸碰到了一個自己。
男人将自己的意識與已然被封印的咒靈五條悟一起,沉睡于他的意識之中。
他已了無遺憾,毫無意義幹涉屬于五條悟的人生。
閉上眼,落入一場不會有盡頭的夢。
五條悟在自己的天守閣内醒來,
他的大腦混沌,擡手拉開了障子門。
“主人,”
白發的薙刀付喪神跪在他的眼前,
眼裡滿是擔心。
“您終于醒了。”
“是巴啊,我睡了多久。”
他腦子裡的記憶占用了太多處理器,大腦已經拒絕去處理其他工作,開始大罷工,他揉了揉陣痛的太陽穴,擡眼看了看滿臉擔憂的付喪神。
“沒有多久,從我和您一起被帶回本丸的時候,才過去兩天。”
巴形薙刀本來是被交給了禅院家的仆人保管,自從五條悟掉進了水池後,他就自行變作人形,跟着禅院直哉一起,焦急地尋找起五條悟。
五條悟是被一種無法抵禦的力量送回來的,處于顯形狀态的巴形薙刀被當場變回了原型,一道送回了本丸。
當他再睜眼的時候,已經出現在本丸裡了。
其他付喪神也沒有感知到任何外來入侵的靈力,本丸的防禦裝置也沒有任何警報。
安頓好昏睡的五條悟之後,巴形便隻顧着等自己的審神者醒來。
沒有比主上更重要的事情了。
他守在近侍室裡,對着想來替班的壓切長谷部和和泉守兼定這麼說着。
“我知道了,”
五條悟揉了揉酸脹的眼睛,
“我要去醫療部一趟,替我準備好衣服。”
見巴形薙刀的臉色依舊難掩擔心,他展開了個笑容,擡手摸了摸他的柔順白發。
“沒關系的,隻是例行檢查而已。”
擡起手,他才發現自己的手掌上還沾着些許幹涸掉的血迹。
可能是自己沉睡時緊緊攥着手掌,巴形也沒辦法替他擦幹淨吧。
他打發走了付喪神,在盥洗室裡洗着手。
不在其他人面前的時候,他的表情便迅速地垮了下來。
他知道另一個自己死去時毫無遺憾,但依舊為此感到痛苦。
為什麼他連一個,得到了善終的五條悟,都沒有看到呢。
指尖上沾染的幹涸血迹,随着搓洗漸漸變淺。
但已經死去的人,不會被時間的浪潮沖走。
他會記住每一個自己目睹着的死者。
在萬千世界鑄造而成的五條悟墓場之上,
他為自己鑄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