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毒雖狠,但暫未入肺腑。”桃月搖頭,瞧蔡昭憶神色愀然,小心翼翼道:“奴婢曾在醫聞雜記上見過此類毒,若姑娘信奴婢,奴婢願分憂。”
嚴寒聽到這話,眉頭一皺,問道:“蔡大人,此女是醫師?”
“非也。”
“既非醫師,又豈能将使臣性命托付于她?”嚴寒壓低聲音質問。
“嚴館令所言極是。蔡大人,他們既敢下毒,說不定身上攜有解藥!”雙木語氣焦急帶有怒意道:“你為何不讓我去審問?!”
“你審,他就會給你解藥?”蔡昭憶轉頭,一字一句道:“就算給了,你又怎确定是解藥,而非另一種毒藥?”
“桃月見過此毒,現下就該由她來醫治。”
嚴寒一驚,“蔡大人!”
“嚴館令擔心使臣,本官亦擔心。”蔡昭憶回頭,看向榻上少年蒼白無血色的面龐上,溫聲:“桃月雖非醫師,但醫術造詣不淺,何不信之。”
“此非兒戲!”嚴寒沉聲。
“若使臣出現任何差池,”她側頭,與嚴寒四目相對,平靜地說出四個字:“本官擔責。”
雙木眸光深深,“蔡大人可知自己在說什麼?”
蔡昭憶神色無波,“知道。”
鄭子暄是雲朝使臣,又是将軍,今日若醫治不好,皇帝必然震怒,雲朝恐也會借此生事。故她擔責的後果,便是以死謝罪。
大仇未報,她不想死。
可去禮部禀報的人尚未回來,禦醫也不知是否在路上。這樣的境況下,她隻能相信桃月。
為安嚴寒與雙木之心,讓桃月安穩醫治,她隻能說出擔責之言。好在律法有規,官員任職未滿三日,所犯之罪,不殃及家人。
“好。蔡大人既敢如此說,那我雙木便信大人一次。”雙木清楚鄭承晏處境之糟,回頭看眼正在寫藥方的桃月,複而看向蔡昭憶,低聲:“倘使不成,蔡大人就莫怪雙木手起刀落。”
……
方殊得訊趕至鴻運樓時,雙木正端着藥從後廚出來。
“鄭使臣在何處?”方殊拉着身後鬓發半白的老者道:“這位是齊禦醫,奉命前來醫治使臣,你快帶路!”
面對姗姗來遲的方殊,雙木斜睨一眼,徑直上樓。
“欸!你……齊禦醫,快随本官上去。”大事當前,方殊懶得計較,帶着齊禦醫跟在雙木身後上樓。
嚴寒見雙木回來,坐到榻上扶起鄭承晏。而雙木一到榻邊,就隔着帕布端碗喂藥。
“你們這是在作甚?!”方殊甫一踏進,見雙木喂藥,指着喝道:“齊禦醫還未給使臣搭脈,你等怎可私自喂這不明來曆的藥!來人!把他們……”
“方大人息怒。”這時,蔡昭憶擋在榻前,行禮道:“此藥是按醫師藥方所熬制,非不明來曆。”
“齊禦醫是太醫院最好的醫師且已至,何故要喝尋常醫師所開之藥?!”方殊不想耽誤醫治時辰,冷聲:“蔡居使此刻阻攔,若耽誤醫治,罪責你可能擔?!”
蔡昭憶語氣不卑不亢:“方大人放心,使臣若有事,下官自擔責。”
方殊本是随口一說,見蔡昭憶如此,覺得她不知輕重,又重述一遍讓她莫攔。
蔡昭憶也重複上一句話,哪怕方殊以皇帝施壓也不退讓半分。
氣的方殊當場甩袖黑臉。
蔡昭憶也不想頂撞方殊。
但桃月已在醫治,若再讓齊禦醫醫治,出了差錯,第一個遭殃的便是她。
思及至此,她不再去管黑臉的方殊,轉過身,雙木正好喂完藥,放下空碗。
桃月見狀,立時走到榻邊觀察。
蔡昭憶看一眼,側頭望向窗外刺眼的日光——
願蒼天保佑,别讓她白活一次。
*
服下藥後半個時辰。
榻邊觀察的桃月見鄭承晏緩緩睜開眼,神色一喜,朝着屋内衆人,輕聲說:“使臣醒了!”
雙木進屋聽到這話,快步至榻邊,見人蘇醒,欣喜之餘,朝桃月和蔡昭憶鄭重行一禮,“雙木謝過蔡大人,謝過姑娘。”
“能治病救人,也不枉我學醫。”桃月回道:“不必謝。”
“使臣既已醒,蔡大人可否讓齊禦醫搭個脈?”方殊這時陰陽怪氣道。
蔡昭憶并未計較,微微側身,“齊禦醫請。”
齊禦醫搭完脈,點頭道:“使臣身體有些損傷,但無大礙,靜養幾日即可。”說罷,起身走向桃月,小聲詢問什麼。
蔡昭憶未太注意,長舒一口氣,轉身朝着方殊拱手道:“方大人心系使臣安危,下官出言不遜,幸大人寬宏,不與計較,這才讓使臣轉危為安。此番,還要多謝方大人。”
她言辭真誠,禮數周到,令方殊臉色肉眼可見好了許多。
“起來吧。”方殊淡聲,複轉頭對鄭承晏說:“陛下聽聞使臣遇險,甚是關心,特命太醫院最好的齊禦醫随下官而來。”他稍頓,“幸使臣吉人天相,有醫師相助,脫離險境。”
鄭承晏客氣回道:“陛下心系,還請方大人替本将軍謝過。”
蔡昭憶瞧二人客套的差不多,适時開口:“方大人,使臣如今需靜養,下官……”
“你不提,本官險些忘了。”方殊驟然想起什麼,淡道:“陛下知使臣受傷需靜養,你不便來回走動。”
蔡昭憶聽着,雙眸一亮。
在她的期冀中,方殊續道:“故,陛下恩準從今日起,你就留住客館,每日記錄由嚴館令陪同。”
蔡昭憶神色驚詫,“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