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訴棘堂,蔡昭憶随少卿魯明端前往畫房拿作畫專用的東西。抵至畫房門口,便見房内有一名女子坐在案前盯着幾張紙。
“呂畫師。”
随着魯明端這一聲,女子擡頭看過來,旋即起身迎道:“下官見過魯少卿。”
“起來吧。”魯明端擡手虛扶下。
待呂畫師直起身,他轉頭介紹起蔡昭憶,“這是平山院新調來的官生,蔡昭憶。”
“這是呂容,呂畫師。”
蔡昭憶聞言,朝呂容拱手道:“學生見過呂容畫師。”
“這是……”呂容不明就裡地看向魯明端,卻聽其說道:“蔡官生需要作畫用的東西,你帶她去拿。”
作畫?
呂容愣了下,但未多問,隻應道:“是。蔡官生請随我來。”
蔡昭憶颔首緻意,跟着呂容往裡面走,經過案前,她側眸掃了眼。
少頃,她拿好東西再次經過案前,腳步一停,溫聲問道:“呂畫師,冒昧問下,你可有鄭使臣所述畫像?能否讓我看看?”
呂容聞言,明白什麼,指着案桌上的畫像道:“那三張都是。”
“多謝。”蔡昭憶走到案前,看到畫像的瞬間,眸色一沉。
離開畫房,她跟着魯明端和兩名捕快行至大理寺門口,忽聽身後有人喚她。
“蔡官生。”
她回頭,隻見宋恩快步到跟前拿走她手上的布袋,嘴上說着:“我叫宋恩,奉殿下之命與兩位同去客館,”
蔡昭憶聞言,若有所思地看向訴棘堂方向,什麼也沒說,隻看一眼,便轉身随魯明端步行前往客館。
客館離大理寺較遠,加之有宋恩跟着,魯明端想表現表現,開始告訴蔡昭憶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蔡昭憶看出對方所想,靜靜聽着,突然,耳邊傳來一道輕呼。她聞聲看去,隻見一名藍衣戴帷帽的女子跌坐地上,她想也沒想上前去扶。
扶起女子的同時,她耳畔響起微若蚊呐的一句:“太子幕僚,蔣懷才。”
聽到桃月的聲音,蔡昭憶垂眸看向她不知被什麼劃傷的手掌,眉頭微蹙,眸中滿是心疼,忍不住輕聲道:“傻丫頭。”
桃月聽出話裡的心疼,隔着紗簾定定瞧着自家姑娘,安慰道:“多謝姑娘相扶,小女子無事。”
因宋恩在場,蔡昭憶不能表現明顯,隻能看眼桃月的手,淡道:“舉手之勞,不必言謝。”
說罷,她轉身回到魯明端身後,回想桃月剛才的話。
蔣懷才……
若沒記錯,昨夜死的那名糧商也姓蔣。
*
客館。
蔡昭憶一行人在雲朝侍衛的引領下,行至射箭場,涼亭内。
而涼亭不遠處,少年一襲花青色銀絲暗紋綠葉窄袖長袍,同色發帶束起一半墨發,立于射箭台,拈弓搭箭,“咻”地一聲,兩支箭矢正中靶心。
“魯少卿此番來,還是為那幅畫像?”雙木這時走進涼亭,看眼蔡昭憶,複看向魯明端問道。
魯明端道:“今日實在叨擾,隻是此案唯使臣與疑犯打過照面,故本官帶了另一位畫師前來,還請向使臣通禀一聲。”
“魯少卿,并非我不通禀,而是我家主人吩咐,這會兒不見客。”
話說到這份上,魯明端隻能問:“那敢問使臣何時小歇?”
雙木模棱兩可地回道:“這我也說不準。”
蔡昭憶在旁邊聽着二人對話,轉眸看向射箭台上的少年,思忖兩息,走到雙木跟前,大聲道:“可否通禀一下,下官隻需使臣給一盞茶的功夫。”
“我方才已說……”
“雙木,”少年清朗的聲音倏地傳來:“讓她過來。”
“?”
魯明端和宋恩聞言,還沒反應過來,蔡昭憶就已從宋恩手裡拿走布袋,動身朝射箭台走去。
射箭台邊有張方桌。
蔡昭憶把布袋放到桌上,旋即朝少年行禮,“下官蔡昭憶見過鄭使臣。”
鄭承晏聽到這話,雙眸微動,想起在雲柳居,他與蔡昭憶初次見面那日。
那時,她說的就是這一句。
“許久不見,蔡大人可好?”鄭承晏表面淡定地射出兩支箭,聲音裡卻含着他未察覺到的雀躍。
“多謝使臣挂懷,下官一切都好。”蔡昭憶說着,餘光瞥見一道人影從身邊經過,随之是一句:
“蔡大人免禮。”
“謝使臣。”蔡昭憶直起身,不經意瞥眼射箭台另一邊,執筆記錄的居使,轉身從鄭承晏身後走到方桌,打開布袋,擺放東西。
研墨間,她假裝咳嗽,以衣袖遮擋口鼻,低聲問:“使臣如何才能告知疑犯相貌?”
她這麼說,是在試探。
因為之前在畫房看到的那幾幅畫像除輪廓外,僅有兩處相似——眼睛和胡子。
而這兩處與昨夜的蔣懷才極像,故她懷疑鄭子暄并未說實話,告知疑犯真正的容貌。
那廂鄭承晏聽到此話,意味深長地看向蔡昭憶。
須臾,他慢條斯理地端起茶杯,借喝茶的動作,用杯蓋擋住居使的視線,輕聲道:“幫某查賀禮一事的進展及是否有人動手腳。”
蔡昭憶心裡早有猜想,聞言,并不太意外。
但她現在秦宸眼皮底下做事,而賀禮一事歸刑部審查,若她答應幫查,恐會被秦宸察覺。
要不幫查,萬一鄭子暄告訴旁的畫師或真是蔣懷才,太子遲早會處于被動之中,這于她接下來的計劃不利……
她思忖半晌,研好墨,拿起狼毫蘸墨,又咳嗽一聲,擡手道:“賀禮一事不歸大理寺管,我盡量查。”
我,而非下官。
鄭承晏聽懂意思,嘴角不自覺勾起。
這些時日,他一直在想如何接近蔡昭憶,不成想昨夜在品華居撞見兇案,正巧蔡昭憶這兩日跟着秦宸,秦宸又掌管過大理寺,于是今早魯明端帶畫師來時,他留了個心眼,隻為有一絲機會見到蔡昭憶。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