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理寺,蔡昭憶主仆跟着宋恩行至暫住的屋前。
推開屋門,當看到屋内布置與前世所住的春芙閣相差無幾時,蔡昭憶雙眸一凜。
秦宸還真是“有心”。
她腹诽着,表面卻裝作驚喜,緊接她似想到什麼,垂眸,委婉回絕道:“殿下仁善,可我尚無官職,怎能住在此間。”說着,搶在宋恩開口之前,轉身走到旁邊的屋子。
推開門,屋内未做布置。
“蔡官生,殿下吩咐……”
蔡昭憶根本不想聽宋恩說什麼,淡淡打斷道:“宋侍從,按規,我該住這間。”
辰末時分,屋子收拾好,蔡昭憶坐在案前看書,忽地,守在門外的宋恩動身離開。
她擡頭看了眼,複繼續看書。
因屋内十分安靜,是以她隐約聽到外面有說話聲。
未幾。
“你可好些?”随着聲音響起,門口地面投下一道人影。
蔡昭憶聞聲,頭擡都沒擡,放下書,起身熟練地朝門口行禮,“學生見過殿下。”而後回道:“多謝殿下關懷,學生已好些,想來午後就能做事。”
“免禮。”秦宸手微擡,道:“你無需着急做事,待病痊愈再說。”
他說着,旋即落座書案對面的椅子上,問道:“那間屋子是本皇子讓人收拾的,你有無官職都能住,為何不住?”
因為不想。
蔡昭憶直起身,明面上卻道:“回殿下,殿下仁善,體恤學生,但外人不知殿下仁善之意,學生怕會引起波瀾,于殿下不利。”
“你這是在為本皇子着想?”秦宸眼神炙熱地盯着蔡昭憶,卻聽對方道:“學生身為平山院官生,如今調任大理寺,自當為殿下着想。”
好一句官話。
秦宸沒聽到想聽的回答,臉色沉了兩分,“你還病着,先坐吧。”
“謝殿下。”蔡昭憶依言坐下。
這時,桃月頗有眼力地端去一杯茶。
秦宸端起茶杯,似解釋般說道:“本皇子方才回宮,是因林巧如病了。”
說話間,他有意無意地看了眼回到書案邊的桃月,續道:“她得了一種很怪的病,無法說清楚話,甚至連水和早膳都用不了。”
蔡昭憶瞥見秦宸的眼神,聽出話裡試探之意,神色微詫,故作不解地反問:“殿下為何要告訴學生?”
“沒什麼。”秦宸意味深長道:“本皇子隻是覺得,這人有時說話需謹慎些,不然極可能會得到……教訓。”
他知道桃月擅醫術。
他也知道,醫毒不分家。
他若沒猜錯,應是高國公壽宴那日,桃月下的……毒。但他不知道,蔡昭憶這麼做的緣由,是因那日的口舌之争,還是……她心裡有恨?
當然,他希望是前者。
蔡昭憶不清楚秦宸心中所想,裝傻充愣道:“殿下說的是,學生日後定會謹言慎行。”
秦宸回過神,眉頭微挑,點了點頭,起身道:“從明日起,你就任大理寺錄事一職。”
“是。”蔡昭憶應着,又聽秦宸道:“這幾日,本皇子也會住在這裡,你有何事都可讓丫鬟去尋本皇子。若本皇子事忙,找宋恩就是。”
蔡昭憶聞言,眸色暗了暗,旋即說道:“是,學生知曉了,殿下慢走。”
秦宸離開半個時辰後。
桃月按蔡昭憶的吩咐,以買藥為借口,出大理寺與等候多時的尋意碰面。
不多時,桃月買藥回來,關上屋門,低聲禀報:“尋意說五皇子昨日離開客館便直接入了宮,出來時并未多人,也未見押着誰。”
蔡昭憶:“他直接就入宮了?”
“是。”桃月點頭,“奴婢還與尋意對了時辰,約莫是奴婢給畫後的一盞茶,五皇子就入宮了。”
蔡昭憶後知後覺想到——
那夜蔣懷才雖做了裝扮,但熟悉他的人,多瞧幾眼定能看出來。而秦宸前世與太子争鬥近三年,多少也是見過太子身邊的幕僚,能認出來也不奇怪。
她暗忖着,忽聽桃月神秘兮兮道:“姑娘,奴婢這裡還有一個好消息。”
“何事?”
“跟禾小公子回來了!”
蔡昭憶先是愣住,随即不可思議地看向桃月,“你說什麼?!”
“姑娘,你沒聽錯,二公子他回來了!”
*
自從得知蔡晟回來,蔡昭憶的目光就時不時飄向門口,連手裡的書都沒心思好好讀了。
不知等了多久,門外終于響起一道男音:“二公子,這邊。”
蔡昭憶不确定是否蔡晟來了,努力克制住心底難以言說的激動,眼含期冀地看向門口。少頃,面如冠玉,氣質儒雅,着一襲豆青色長袍的少年出現在門口。
是蔡晟!
是她的二哥!
蔡昭憶“噌”一下起身,眼眶漸濕潤,她瞥見旁邊的宋恩,咬緊牙關,強忍着情緒,平靜地喚了聲:“二哥。”
這一聲讓蔡晟察覺到不對勁。他轉頭對着宋恩道:“有勞帶路,本官與妹妹有些話想說。”話沒說盡,但意思明顯。
宋恩識趣退下。
桃月也自覺離開,順手帶上屋門。
屋門關上幾息,蔡晟快步到自家妹妹跟前,溫柔詢問:“可是在大理寺待的不好?”
蔡昭憶剛要搖頭,就聽坐在旁邊的禾琅道:“蔡阿窈,可是有誰欺負你了?你盡管說,小爺替你擺平!”
蔡昭憶瞧見他這般,輕笑一聲。
禾琅,赤陽侯府的小公子,也是皇城内小霸王。
當然,是專治地痞流氓,無良攤販的小霸王。
“二哥,我并非在這待的不好,也并非受人欺負,”蔡昭憶不敢說實話,隻得随口解釋道:“隻是乍然相見,喜不自勝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