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甯深知蔡昭憶為何拒絕，含笑道:“此藥是本公主給你的，與旁的事或人無關。”
話都這麼說了，蔡昭憶沒法再拒絕，隻好接過白瓷瓶，“臣女多謝公主賜藥。”
“這麼多年，本公主還是頭一次在砀棘圍場瞧見那麼大一頭猛獸。”太甯直勾勾看着與她差不多年歲的蔡昭憶，輕聲問:“你當時不怕麼？”
“回公主，臣女幼時偶見過山君，如今再見猛獸，倒也還好。”蔡昭憶随口應付道。
“自鄧女相離世至今，朝堂之上便再未出過能領兵打仗，封侯拜相的女子。”太甯看着蔡昭憶，眼神流露幾分惺惺相惜之色，“蔡二姑娘，你有如此膽魄，本公主相信，來日你定能重振女子之殊榮！”
蔡昭憶聞言，心中冷笑。她雖不知太甯公主為何而來，但她知其是個心狠手辣，善用心計之人，說的每句話恐都有算計。
“公主厚望，臣女實不敢當。”她擡手，淡淡回道。
太甯見蔡昭憶反應平平，怔住一瞬，神色随之冷下。須臾，她雙眸一轉，看向花叢，問:“這裡的野花開的不如禦花園嬌豔，蔡昭憶，你可知是為何？”
從蔡二姑娘到直呼大名，可見這位太甯公主有些生氣了。
蔡昭憶暫時還不想與太甯公主鬧僵，故順着問道:“回公主，臣女愚笨，還請公主賜教。”
太甯輕輕一笑，收回視線，邁步，在離蔡昭憶兩步遠的距離停下，意味深長道:“因為禦花園的土質和肥料最适合……花，生長。”
蔡昭憶聽出話裡拉攏之意，卻裝傻充愣道:“原來如此，臣女多謝公主賜教。”
“你是一個聰明人。”太甯清楚蔡昭憶在裝傻，說着，伸手将落在蔡昭憶右袖袍上的一片綠葉摘下，“本公主也喜歡與聰明人打交道，但若這個聰明人不識好歹……”
太甯翻轉掌心，綠葉落地，她擡腳踩住，笑着往下說:“那就會被皇權踩在腳下。”說罷，盯了幾息，轉身邁步。
“臣女恭送公主殿下。”蔡昭憶嘴上說着，頭微擡，露出一雙蘊含陰沉的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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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晚宴，蔡昭憶姐妹離開的早，便在帳篷内說話下棋，不知幾時，桃月進來禀道:“姑娘，宋侍從來了。”
太甯公主今早剛找了她，這會兒宋恩又過來……
蔡昭憶眉頭微蹙，若有所思道:“讓他進來。”
“是。”桃月領命離開。
少頃，宋恩進來，開口便是:“蔡二姑娘，殿下有事叫你過去一趟”
這個時辰，秦宸找她？？
蔡昭憶愣住幾息，側眸，正色道:“宋侍從莫不是聽錯人名了？”
“蔡二姑娘說笑了，殿下原話就是讓你過去，還請姑娘莫要殿下久等。”宋恩回道。
蔡昭憶又問:“那宋侍從可知殿下找我，所為何事？”
宋恩模棱兩可道:“蔡二姑娘是大理寺官員，殿下此時找你，自是因公事。”
“但按宮規，女眷不能擅入男子所住之處。”
“蔡二姑娘放心，殿下已禀明陛下，皇後，姑娘但去無妨。”
“既然如此，”蔡昭憶思忖幾息，起身，“勞煩帶路。”
夜色沉沉，叢林沙沙作響。
蔡昭憶跟随宋恩抵至秦宸的帳篷，甫一邁入，濃郁的茉莉花香撲鼻而來，緊接就見背對而立的秦宸轉過身，向她解釋道:“今夜叫你過來，是有幾封加急文書送來，需你記錄。”
“是，臣女這就記錄。”蔡昭憶行一禮，動身落座書案開始記錄。
沒一會兒，她記錄好，遞給秦宸過目。
秦宸仔細看着紙上娟秀字迹，沉默片刻，擡頭，直勾勾盯着蔡昭憶道:“本皇子這幾日偶然聽到一個故事，正好，你留下聽一聽。”
蔡昭憶愣了下，瞬間有種不好的預感，面上卻道:“是，臣女洗耳恭聽。”
秦宸放下紙，起身走了幾步，緩緩開口:“故事裡，姑娘是高門千金，男子出身官宦之家。因常要參加一些宴會，彼此算得上眼熟，但姑娘不知道，早在第一次相見，男子就已生出愛慕之心，隻因種種緣由不敢明說。直至後來他們因一場意外，結成連理。”
“婚後，他們十分恩愛并育有一子，但家中為了男子的仕途，以姑娘性命要挾，強行讓男子娶世家女為妻。”
“男子知曉姑娘心中難過，但為姑娘平安着想，隻得聽命娶了世家女。他自知愧對姑娘，便換着法子寵那姑娘，逗她開心。”
“好景不長，世家女進門第四個月，突然提出要親自撫養姑娘的孩子，男子不同意，但他懦弱，不敢忤逆母親，隻看着世家女抱走孩子，無能地讓姑娘忍……”
蔡昭憶聽到話語裡的“懦弱”“無能”，意味不明地看眼背對她的秦宸，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那廂秦宸還在說:“再後來姑娘的舅父犯案，男子表面公事公辦，暗地卻已買通獄卒調換舅父一家。因此事重大，男子打算過段時日再說，令他沒想到的是在這期間，他和姑娘的孩子意外死了。”
“男子本要重罰世家女，奈何她有了身孕，家人勸阻，男子被迫作罷。他不敢将此事告訴姑娘，隻好把姑娘禁足院中，封鎖消息。之後，男子因公事外出，待他趕回家中，卻意外得知世家女小産，姑娘也被人算計，囚困于柴房。”
“母親施壓，男子表面答應處死姑娘，暗地卻命人熬了一碗粥，粥裡摻了假死藥。男子以為這樣能保下姑娘，卻不知粥被人換了，他們最終……”秦宸說到這，頓了頓，“天人相隔。”
他說完，回頭一瞬不瞬盯着蔡昭憶，試探道:“蔡昭憶，若你是那個姑娘，有機會重來一次，你會如何做？”
話音落，帳篷内陷入安靜。
半晌，少女的聲音響起:“回殿下，若臣女是那個姑娘，重來一次，必然報仇。”
秦宸猜到會是這個回答，又問:“倘使男子也重活，與姑娘将事情講明，講開……你覺得那姑娘會否放下仇恨，原宥他？”
“回殿下，臣女不知。”
“若你是她呢？”秦宸邁步，在離蔡昭憶一步時停下，低聲道:“你會原宥麼？”
蔡昭憶聽到這個問題，心中冷笑，面上卻是一副思考的樣子。
片刻，她擡眼對上秦宸複雜深沉的雙眸，緩緩道:“回殿下，若臣女是她，”
“絕不原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