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東閣。
蔡昭憶正在擺放文書,突然聽到外面一陣哭鬧,說什麼“殺人償命”“孤兒寡母”之類的話。
她心覺奇怪,放下一摞文書,走到窗前。二樓這個位置能看見大理寺門前空地上擺了兩張似裹着屍體的草席。
草席前,兩個小娃娃坐地嚎啕大哭,旁邊則跪着三名穿缟服戴孝帽的女子。
其中兩名女子手裡舉着一塊白布,布上不知是用血還是朱砂寫着大大的“殺人償命”。
殺人?償命?
蔡昭憶不明所以瞧着,忽而瞧見許錄事回來,她立馬轉身進屋,繼續擺放文書。
待許錄事進來,她狀似随口一問:“許錄事,外頭發生了何事?如此吵鬧。”
“聽說是今早劉捕頭帶人去查案,不知怎麼與百姓起了沖突,推搡間死了兩個人。”許錄事落座案前,沉聲:“現下那兩人的家人在門口讨要說法,魯少卿正在門口安撫呢。”
蔡昭憶聞言,眸光微動。
廢太子斬首不過兩日,就出了這樣的事,她直覺這不是意外,而是沖着秦宸來的一場陽謀。
可現下皇子們大多在蟄伏觀察,誰會在這時針對秦宸?
誰針對倒不重要,重要的是對方此舉八成是想借百姓之聲,大臣之力施壓,令皇帝免去秦宸之職。
但對方忘了,秦宸上次替外臣求情,朝堂上下諸多不滿,也不過是停職罷了。何況這次是他手底下的人惹禍,硬要施壓,頂多是再停職些時日。
果不其然,這件事鬧了數日,滿城皆知,到頭來,秦宸僅被安了個禦下不嚴之名,罰扣半年俸祿,停職兩個月。
蔡昭憶聽到消息,是在大理寺内,她表面與同僚們一樣驚詫不已,内心毫無波瀾,隻想把水攪渾。
很快,攪渾的機會來了。
*
八月十五,中秋宮宴。
蔡昭憶随父兄妹妹一起入宮,由宮女領着,抵至宜妃的興德宮。
往年中秋宴都是在皇後的崇福宮,此次皇後卧病,故由三妃之中的宜妃操辦,地點自然也在宜妃宮裡。
蔡昭憶落座,掃了眼對面的幾個空位,側眸看了眼桃月。
桃月會意,突然捂着肚子,當着蔡元漪的面禀道:“姑娘,奴婢許是吃壞了什麼,腹中有些不适。”
蔡昭憶看了眼蔡元漪,溫聲:“那你快去快回。”
桃月應聲“是”,轉身離開大殿。
蔡昭憶看着桃月離開的方向,少頃,收回目光,卻意外與對面的鄭承晏對上視線。隻一瞬,她便挪開視線,看向别處。
沒多久,桃月回來。
隔了約一盞茶的功夫,十二皇子秦翊入宴。
蔡昭憶眼尖地看到秦翊手裡握着一塊石頭,她回眸看了眼桃月,見對方點頭,眸底染上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酉正時分,皇帝至,宴會開始。
蔡昭憶的目光時不時會穿過大殿中央的舞姬落到秦宸,秦翊身上。這時,一名宮女過來給她添酒。
“奴婢并非有意,還請姑娘責罰!”
蔡昭憶回過神,看了眼袖子上的酒漬,又看眼驚慌失措的宮女,撿起掉落桌底的酒杯,平靜道:“無事。”
“姑娘您的袖子濕了,不若奴婢帶您去偏殿更衣?”宮女試探道。
蔡昭憶放下酒杯,聞言,狐疑地看向宮女,淡道:“擡起頭來。”
宮女有些心虛,微微擡頭。
蔡昭憶看到面容,覺得眼熟,好似是林巧如身邊的人。她想着,側眸環顧一圈,才發現林巧如沒來。
她輕蔑一笑,心裡已經猜到什麼,拒絕道:“不過是袖子濕了而已,本姑娘無需更衣,你且下去吧。”
“姑娘。”宮女再次說道:“近來天熱,您的袖子被酒灑上,過不了一會兒袖子就會有污漬。”話說到這,怕引起蔡昭憶反感,沒再往下說。
蔡昭憶聽懂話内意思,轉眸靜靜看着宮女,須臾,漠然道:“你說的也是,那就帶路吧。”
“是。”宮女欣喜一瞬,小心翼翼起身,道:“姑娘,請随奴婢來。”
“阿沅,我先去偏殿換身衣裳。”蔡昭憶轉頭與蔡元漪說了聲,起身帶着桃月離開。
剛出大殿,一隊羽林軍從三人面前經過。
蔡昭憶瞥了眼,目光複落回宮女身上。未幾,她擡眸看着愈來愈近,亮着燭火的偏殿,眸底劃過一抹寒厲。
林巧如,我倒要看看,你今夜又要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生出什麼事。